臨堂訓令?”
“長主以為吾言是否?”
八歲的皇后一臉鄭重,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唯有那雙黑眸之中中,眼神竟愈發澈亮,有某種耀眼有光彩在眼底湧動。
鄂邑長公主幾乎是驚懼地看著這樣的皇后。
——那雙眼睛平靜無波,不帶一絲情緒,卻讓人感覺自己連最細微的心思都無法隱瞞。
——自己的作為根本就是被嘲弄的鬧劇!
鄂邑長公主為自己的想法而心顫。
——見鬼了!
“長公主,卿究竟意欲如何?”滿臉稚氣的女孩卻說著再正式不過的言辭。
——“卿究竟意欲如何?”
鄂邑長公主瞬間蒼白了臉色,不是因為女孩的質問,而是因為記憶中陡然浮現的某些片斷……
——身著純玄深衣天子站在寵姬的病榻前,不耐地質問:“卿究竟意欲如何?”
那是元狩四年,大將軍與驃騎將軍各將五萬騎分兵度漠,當時聖眷最盛的王夫人卻病入膏肓,數請天子,卻但泣不語,幾次之後,天子終於不耐煩了。
當時,皇后在,諸姬在,皇子、公主在……
天子皺眉問道:“可是為閎慮,子當為王,欲安所置之?”
良久,王夫人終於頓首而答:“陛下在,妾又何等可言者?”
天子卻不耐煩了:“雖然,意所欲,欲於何所王之?”
這一次,王夫人答得很快:“願置之雒陽。”
天子幾乎是不假思索便拒絕這個要求:“雒陽有武庫敖倉,天下衝阸,漢國之大都也。先帝以來,無子王於雒陽者。去雒陽,於盡可。”
王夫人沉默不答。
天子的臉色頓時變得極難看,幾乎當即便要拂袖而去,卻被皇后輕輕拉扯了一下衣袖。
終究,他沒有起身,在瞪了皇后一眼之後,又看向形容憔悴的寵姬,沉默了一會兒,他說:“關東之國無大於齊者。齊東負海而城郭大,古時獨臨菑中十萬戶,天下膏腴地莫盛於齊者矣。”
齊,那是關東第一次大國了。
除了皇后,所有人都露出羨慕的神色。
王夫人卻還是沒有回答。片刻之後,殿中所有人都有些緊張了。
於是,天子不耐地質問:“卿究竟意欲如何?”
所有人都被嚇著了,劉閎更是快哭了。
看了兒子一眼,王夫人閉上眼,以手擊頭,深深拜謝天子:“幸甚。”
——至尊之前,誰有意欲如何的資格?
——那一次,看著王夫人母子,她深深地明白了這個道理。
——所以,那個倡家出身的李夫人其實是後宮中最聰明的一個,任憑天子如何追問,就是不說任何要求……
如今,這個問題再次砸到她耳中,詢問的卻是一個年幼稚氣的女孩!
——只是,她仍然害怕。
她不能不自問——這一次,她可有意欲如何的資格?
看著女孩淡漠的神色,鄂邑長公主不由嚥下已到嘴邊的嘲諷。
——她只是單純地在詢問而已。
就如太始三年,鉤弋夫人任身十四月生今上,天子言:“聞昔堯十四月而生,今鉤弋亦然。”於是命其所生門曰堯母門。於是,宮中,鉤弋夫人之勢大盛,幾乎與皇后相抗,一些夫人便常在椒房殿用奇怪的語氣說些不著邊際的話,衛皇后多是安靜地聽著,偶樂對方過甚了,她便會很平靜地問對方:“卿究竟意欲如何呢?”
——不是不耐煩,而是知道對方有所欲……
——衛皇后正位中宮三十八年……這個女孩怎麼可以如此敏銳?
鄂邑長公主不由仔細端詳起年幼的中宮,卻說不清自己究竟想尋找著什麼。
兮君很奇怪鄂邑長公主的舉動,卻沒有作聲,任由她看了一會兒,才慢慢後退一步,看著驀然回神的長公主,淺笑而言:“長主為什麼要調閱中宮籍冊呢?”
鄂邑長公主垂下眼簾,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是妾思慮不周!”
兮君訝然,看著忽然就服軟低頭的長公主,竟是無話可說了。
——或者說,她不知所措了。
從建章到未央的這一路上,她想過很多可能,唯多沒有想到這位共養天子的長公主會向自己低頭認錯。
她本來只是想表明自己的態度,讓長公主不要再擅行妄為到自己頭上就足矣……
她甚至做好了與這位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