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萬?林家銅爐島都賣了八萬兩!咱們探的地盤還有鐵銅礦,肯定過林家那數!”
“置什麼田造什麼屋子?換一半現錢,再拿一半給殖民公司當份子,咱們穩穩吃利!”
“這下村子裡那些孬貨再沒臉說風涼話了吧?咱們這些窮鄉巴佬,也能掙下自己的富貴!”
窮漢們神采飛揚地議論著,陸盛諦的心氣驟然潰散,你還瞧不起別人?別人估計還瞧不起你呢,沒聽到麼,人家已經立下了一番事業。
目送這幫窮漢嬉笑著上了船,路上的其他行人一個個步履匆匆,神色昂揚,竟也跟那些“探險家”身上的氣息相似,而碼頭上的龍門吊出富有節奏的轟鳴,將黑煙白氣一同噴向空中。這氣息,這節奏,蘊著鋼鐵的有力撞擊,讓黃埔港顯得活力四射,又將陸盛諦正不斷低沉的心氣提了起來。希望,這裡充盈著希望,他來賽里斯,不就是要追逐希望麼?
當陸盛諦來到羅浮時,整個人已氣色全新,他不是來賭博的,他是專業的化學家,他要來帶著賽里斯人朝這門“上帝之學”的高峰攀登。
賽里斯人文化強盛,造船、槍炮甚至機械技術也非常先進,但他們還有很多缺陷,尤其不擅長“理性思維”。在廣南的時候,他就聽說過,這幾年賽里斯翻譯了大量歐羅巴的書籍,國內更是興起了一股“西學”熱潮。
“就讓這個古老帝國裡最睿智的鍊金師們看看,他們跟歐羅巴的差距有大,讓他們明白,未得吾主恩寵,奉吾主之信的人,是不可能把握到真理的!”
當陸盛諦提振起信心時,也將他曾經是耶穌會一員的身份一併拖了出來。
羅浮山,明末清初原本是道家盛地,立起了不少道觀,香火盛極一時,青煙混著雲霧,讓這座既不險峻也不偉岸的山巒也成了仙山。
而到眼下英華聖道時代,羅浮山的景象有了變化。煙霧依舊飄著,可不再是青煙,而是紅、黃、白、黑,什麼煙都有,原本的鐘鈴聲也變作了或悶或爆的炸響聲。昔日衣著光鮮的道士們,偶爾被外人看見,竟是一身襤褸,兩眼犯直,有如著魔。
陸盛諦進到山下的庭院時,迎上來的人就是這般模樣,說實話,他已經看不出對方是不是道士。
“我們化學研究院現在有一急一緩兩事,急的是找到可穩妥廣產的爆引藥,緩的是探得各類物化之相。”
對方沒一點客套,直截了當向陸盛諦交代著,甚至可能都沒看清這傢伙是個金碧眼的歐羅巴人。
“這不是探究真理的態度,朋友……”
陸盛諦精神來了,認真地頂嘴道。
“我們鍊金……不,化學家,做的是解開這個世界本質的偉大工作,怎麼能以這樣散漫隨意的態度,看待我們的事業?”
“我們先要來討論,這個世界的萬物構成,到底服從怎樣的真理。你們賽里斯人是贊同亞里斯多德的四元素論、鍊金術的三元素論,或者是現在的三土論?”
“接著我們要確定我們用來作試驗的方法是否符合真理,是否得得出真理。現在你們是在用乾式法還是溼式法,你們有確定的定量計算公式嗎?”
“最後……我們再來嘗試創造新的物質,以上帝恩賜於我們人類的能力。見鬼!我們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創造出我們需要的新物質?我們只能敬畏地看著上帝將物質的變化一項項呈現出來,然後再來尋找哪些是我們需要的。您所說的‘急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而您說的‘緩務’才是真正的急務!”
這個老外面紅耳赤地嘰嘰咕咕一大通,還要靠牙人從中轉譯才能明白他的意思,那個就跟叫花子的研究員眼睛更直了。
“啊,你就是從法蘭西來的陸盛諦?既然這麼有自信,那你就來當咱們這一組的組頭了。”
研究員長出了一口氣,這話也讓陸盛諦心中豪情更盛,看,賽里斯人還是向我們歐羅巴的智慧低頭了。
研究員再道:“你說得很對,我們的工作是非常偉大的,但不止是我們,我們的祖輩早就開始在做這項工作了。”
“至於你說的幾元素論幾土論,我們相信上天之道浩瀚無盡,所以不關心世界到底‘有’多少元素,而只關心我們能‘看’到多少元素。我們的工作是現新的世界,不是讓世界照著我們的解釋轉。”
“我們化學研究院聘任你的原因,其實就是你說的第三點,用你的定量計算和分析方法,來分析我們已經現,未來還會現的物化之相。”
“最後……”
研究員加重了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