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李克載咬咬舌尖,鼓足心力追了上去。
“今人世根底是銀錢衡人度世。天人大義,也即是天人三倫,是護持今人世的人心之根。銀錢衡人度勢之潮在前,大義在後。二者相交,再相互融匯,乃成今人世。”
李克載的回答是標準答案,大義的根底是各種學思,這些學思早在百家爭鳴前後就已奠定根基了,如同西人的希臘時代。只有當時勢演進到某個關口,給了某類學思成長的機會時,這些學思才可能躋身成為大義。而這可能性,還需要李肆開新世之引領,才能變為現實。
時勢在前,大義在後,二者又是相互作用的。時勢沒有大義配合,無法越過關口,鼎革人世。大義沒有時勢之根,依舊只是零碎的學思湧動,不可能上升為完整的大義。
李肆再道:“因此看人世之變,根底在時勢,時勢根底又在天人之變,我們就不能陷於大義之中,就不能去究是非,不能拷問功罪道德,不能有褒貶之心。以近於上天之眼俯瞰人世,上天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先將心提到這個境界,我們才能將人世種種看得真切。”
這個好理解,李克載下意識地就將這個過程當作佛家禪定,或者道教入定,閉眼沉心,再睜眼,向父親點頭,示意作好了準備。
李肆點頭,話入正題:“你的回答有對有錯,時勢在前,大義在後。但是當你以此心再看大義時,就會發現,我們所謂的天人三倫應於時勢時,其實是對時勢的概括,而當我們再加入褒貶,加入人心所望時,這天人三倫才變作大義。”
“人人成士為何是今世所向,又為何是虛妄,這就要從第一條,普天之下,人人皆一說起。西人有類於我們之說,就四個字‘人人平等”這四個字直入主題,雖適合用作人心武器,卻未解釋因果,更為你所說的躁狂遺下隱患。”
“今人世下,人人平等並非是一種願望,它說的是一種人之相織的法理,對比舊世,是靠血脈、貴賤、等級和種族組織人世,這些組織的法理應於個人上下,出身即被限定,難以更替。”
“我華夏舊世儒家治世,以科舉破出身,雖再凝成禮教這層法理,未能盡脫舊世,但也算是舊世巔峰,所以才造就千年華夏。”
“而銀錢數度之勢崛起後,人的勤勞才智都有了價值,這些價值不再依賴舊世法理才能變現。而是透過一隻無形的猛獸匯聚起來,像是一個市集,在這市集裡換到銀錢。因此人不再依賴舊世法理才能溫飽,才能得富貴。”
“今人世下,人的存世之道從透過效忠於某個人、某類人,變作了效忠於自己。他的價值不再是所屬某個人、某類人的衡量,而是那隻無形猛獸的衡量。而衡量價值的尺度,又是可換萬物的銀錢,舊世組織人的法理就此破滅。這部分內容老師在《三代新論》裡已有詳盡著述,你也自小就懂。”
“今人世下,人的存在,人的價值,不再由另外一個人。或者特定的一群人決定。也不再由他的出身,他在人世中的地位決定。他的未來不再必須依附於既定的他人身上,與他自己的意願無關,他的命運由他自己決定。人人平等就是這個意思。”
“當然,這只是主脈,是以上天之眼來看。今人世並非是鼎革一切,獅虎之爭的道理你也懂,有些東西,例如國家,例如勞心勞力之分。依舊是經世不移的,這些東西摻雜而下,讓人人平等之勢變得斑駁不純。”
“但這不妨礙它成為今人世的時勢之首,也不妨礙它成為天人大義的第一條。就像是古人說到治國就是三代之治,說到作人就是百行孝為先,被視為顛撲不破的真理一般。不管人人平等被各種現實,各類學思怎樣扭曲,在今人世裡。它終究是顛撲不破的,除非……”
李肆的思維繼續發散跳躍,想到了除非科技騰飛。能源無限,那隻無形的獅子不再是虛無縹緲不可掌握,可以精確地為人所掌握,由此獅虎合一,步入所謂“社會主義”的科幻時代,那時人人平等的大義才會變作真切現實,可也就在那時,人人平等的社會基礎也將被破壞。唔……想得太遠了,終於找回了一絲身為穿越者的自覺啊。
收束思緒,李肆又被一縷名為“自由”的絲線拉住。情不自禁地抒發道:“其實人人皆一也好,人人平等也好,勿論東西,都在談一個終極之夢。那就是自由,華夏雖重集體,也要談超脫。談立地成佛,談知行見性,談入聖之道。而西人更直接,就談隨心所欲,談解放一切。”
“勿論東西,勿論各類學思,各個大義,終極之夢都是自由。西人大憲章,文藝復興,啟蒙運動,都在談人的解放,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