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韓昫同樣面對這樣的抉擇,但當時的他並不知道其實自己一家三口面臨著必死之局。
幫,則一如如今,韓昭等人設計相逼,逼他卸任族長一位。接任家主之位的韓昭自然會做出改變,直接倒向梁刈,任由韓昫以卵擊石,不自量力去為林家求情,屆時梁刈只需反扣一個“結黨營私”的帽子,就能將韓昫打得灰頭土臉。韓貅隨沒有預見未來的能力,卻並不妨礙他感知到梁刈對自己、對救下樑剎壞了他好事的韓家嫡支的遷怒,想也知道,離了韓家這座大廟,梁刈又怎麼會善罷甘休呢?
不幫,則一如曾經,順應了韓昭等人的心意,而韓昭又與遠在洛陽步步緊逼的梁刈早有默契,林氏之後下一個便是韓氏,韓氏孤立無援,生生將韓昫逼上絕路,最後韓氏一族卻能棄車保帥,斷尾求生,犧牲一個“不得人心”的家主,依舊由韓昫接任,憑著與梁刈的那一層關係鞏固家主之位。
無論選擇什麼,都是無路可走。
然而這話,卻不能這麼掰開揉碎了說與韓昫聽,即使韓昫為此消沉許久,韓貅再如何內疚都不成。若是說了,以韓昫的敏銳,不難發現自己被逼宮一事幕後推手,卻是韓貅再順水推舟,剖根問底之下,就難辦極了。
所以到頭來,唯一能做的卻還是隻能寬慰他,靠他自己走出來。
韓貅端坐在晉陽茶樓之上,端著茶杯,盯著其中氤氳而起的水霧沉思。忽然眼神一凝,只見窗外有幾個略有幾分眼熟的身影,一字排開,當街並行,輕晃摺扇,昂首挺胸,頗有一番器宇軒昂的作態,然而他們交談的聲音,卻響亮得他在二樓都清楚可聞,談笑間言語無忌,舉止猖狂。
“哎,這些人啊,沒了韓公子在上面壓著,才幾日工夫,就這般得意忘形。前幾日城東私塾的葉先生不滿地說了幾句,就立刻有韓家雜役將他打得半死,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隔著一道屏風,只聽旁邊一桌的茶客搖頭嘆息。
他對面的茶客嘆了口氣:“什麼人心不古,分明是有辱斯文。當時我聽到訊息,立刻就去看望葉先生,正好撞見他們指著葉先生說是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命如草芥,又目不識丁,處處捧著韓公子。哎,他們要學韓公子的清傲,卻只學到了三分表面的傲氣,不曾學到內裡的清澄,畫虎不成反類犬,當真可笑可笑!”
“再可笑,他們也是韓家人,咱們是惹不起的。你看著吧,瞧這種得志便猖狂的性子,興許不久之後,咱麼口中的韓公子,意思都要再變上一變。”
一聲聲的嘆息透過屏風鑽入韓貅耳中,他倒是沒有多少憤憤不平,又或者被誇讚惦念的欣喜,看著樓下的鬧劇,他目光悠悠:
當初能夠成功,但如今,當真還能想他們料想的那樣發展麼?
不由想到遠在洛陽的那個人,韓貅臉上帶上一絲真切的溫暖:也不知道那人,有沒有看出自己的深意。
早在感知道他派人來保護自己時候,韓貅就知道,自己的努力並沒有白費。若是梁剎依舊是那個“超凡脫俗”、無慾無求、佛性深濃的傀儡皇帝,即使自己是他的知己摯友,卻也不會想到要啟用暗衛勢力來庇護自己;既然梁剎動了凡心,那麼他就順勢推上一把。畢竟兩人分隔兩地,音信杳然,若不早點喂他一顆定心丸,難保這時莫名和佛門扯上關係的愛人不會想不開去“慧劍斬塵緣”。
換而言之,也不得不說機緣巧合,自己將要超脫的梁剎拉入人間,而正視紅塵的梁剎,難道還會像劇情中那樣,放任梁刈坐大,目睹自己被架空麼?
不過……到現在都沒有什麼動靜。韓貅想到此,一時有些憂鬱,不是說佛門子弟最是聰慧靈性麼,愛人這一世好不容易攤上一個機智的機會,難不成這點情.趣都玩不得?
真要說起來,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回應。韓貅忽然想到前幾日那光明正大出現在自己面前,送上樑剎關切之語的那名翅鳥暗衛。當時此人忽然出現,只留下一片短箋。
上面寫著:卿才華橫溢,書畫雙絕,藏頭精妙,若能手書一番,為兄心中甚慰。”
只是……這“精妙的”藏頭一句,總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思量之間,忽聞遙遠處馬蹄陣陣,這個方向,是直道!
韓貅心中一動,頓時運起些許靈氣匯聚於雙目,極目遠眺,只見晉陽城外,蕭瑟夕陽下的直道上,兩人快馬而來,看裝束,分明是兩位八百里加急來報的斥候,看來路方向……這是,自東南而來?
這兩名斥候一路飛馳,不過須臾便闖入晉陽,一路高唱,行人連連避退,而唯獨那幾名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