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韓府中,韓貅義正辭嚴,以世家之間守望相助的“優良傳統”為大旗,將蘇巖生作壁上觀、靜觀其變的偽善麵皮狠狠扒下來,絲毫不留情面。
這自然令蘇巖生當場就難堪得失態。只見他一張白臉漲成豬肝,手指顫抖:
“黃口小兒,豎子無道,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他看向坐在上首沉思不語的韓昫,狠聲道,“主君若是不肯納諫,直言即可,又何須趨勢親子如此折辱於我!哼,豎子不可與謀,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我離開便是。”
說著便欲拂袖而去。
然而出乎他意料,方才明顯被他說動的韓昫,此時卻並不見動作來挽留自己。他這一招以退為進,若是沒有捧哏的來給他搭臺子,他還怎麼能半推半就地留在這裡,再強勢令韓昫完全聽服自己?
一時間場面有些尷尬,蘇巖生停下這一瞬,屋中沒有一人動作,他這轉身拂袖、又尷尬停下的動作雖然只有一刻,但卻清清楚楚落在旁人眼中,這讓他羞憤欲死,只覺得周身火辣,原本只是裝模作樣的憤恨羞惱,此刻卻是弄假成真,直刺心房!
看著蘇巖生憤而離去的身影,韓昫微微皺眉,這個蘇巖生,心性怎麼如此戾氣?他心下微覺,便知道自己該離此人遠上三分。他看向韓貅:
“師兒也是,怎麼如此對長輩說話?”
“縱是長輩,狼子野心,孰未可知。”
韓貅絲毫不退讓,在韓昫只有一個人看得到的地方,他別有深意地眨眼。這令韓昫心下微怔。
蘇巖生離去之後,在做原本支援他的人,被韓貅一番話一同罵了進去,一時間有些無地自容,也是興致全無。另一些反對他的人,見韓貅出頭,自然心悅誠服,紛紛附和。這場對話沒過多久便散了。
“師兒,所以到底怎麼回事,你為何忽然會對蘇先生如此不敬?”
雖然韓貅罵了一個頗有才氣的門客,但韓昫並不非常生氣,知道兒子已經長大,許多事情有自己的考量,韓昫只想先聽聽他有什麼想法再做定奪。
韓貅便道:“林家不可棄。一步退,步步退,最終步無可退,則將是百代家世斷於你我一代。父親,林家和南家並無多少關係尚且被潑髒水,你可別忘了,咱們韓家與南家從前可是世代姻親,雖說有句話叫鞭長莫及,但南家此代家主心術不正,若是他狗急跳牆,咱們很有可能也會招惹上一身髒。若是如今對林家遭遇沉默,恐怕以後就是別家對我韓氏沉默了。”
推己及人,物傷其類。
一時韓昫心中不由心中悽悽:“這個道理我又如何不懂,但到底還是心存僥倖。師兒說的不錯,如今世道已變,想要維持以往榮光,世家必須齊心戮力,守望相助。”
“父親明白就好。”
然而離開了書房之後,韓貅就招來雪松:“你去私下裡傳這樣一個訊息……”
雪松聽了大為不解:“少爺,這樣老爺豈不是……”
“要你去便去,哪裡怎麼多話?”韓貅瞥了一眼,那眼神裡頭涼颼颼的意味頓時令雪松打了個哆嗦,再不敢多言,慌忙縮了縮脖子跑了。
不過多時,便傳出來一個訊息:
姻親林氏危在旦夕,家主韓昫欲以整個韓氏為林氏作保,守望相助,共渡難關。
又過不久,族中又傳出一個訊息:韓昫如此做,真正原因乃是他妻母族為林氏。
一時間,族中人心浮動,原本就因為“以整個韓氏為林氏作保”一句話有些不爽的族人,更是坐不住了。
“哼,二叔好快的動作。”韓貅收到雪松急急來報之時,正在平心靜氣練字,聽見雪松的話也波瀾不驚,手下運筆如行雲流水,筆下墨跡風流中藏著蒼勁,正是翩若驚鴻,婉若蛟龍。
雪松不忍道:“哎呀少爺,咱們做的事兒,萬一被老爺知道……”
韓貅挑眉:“哦?咱們做了什麼事?”
“不是您讓我去傳那個訊息麼?”
“哎呀,原來是你這個藏不住事的小子,隨便就將父親與我說的話傳出去,你看看,如今惹了這麼大的禍事,可怎麼辦喲。”
雪松:“……!”
看著雪松又驚又怒又不敢言的可憐表情,韓貅笑道:“哎小雪松啊,虧得你少爺我天縱之資。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事兒啊我知道了,看在你以往伺候我盡心竭力的份上,我自然會為你補救,稍安勿躁吧!”
“……”
可是本來不就是你讓我做的麼!不要隨便甩鍋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