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多羅,梁剎,梁多羅。
一如此前的諸多政權一般,大晉國祚未久,至今也不過傳了兩代,這還是因為上一代開國君主樑祈於不惑之年便中道崩殂。因此,也當真沒有多少人意識到,大晉與之前的那些國運短暫的臨時政權有什麼不同——有,當然還是有,大概就是大晉在時隔百年之後,終於像之前的北周一般統一了八方四域,難得建立起又一個大一統帝國。
梁祈出身草莽,據說當年還曾因為吃不上飯去出家當了一陣和尚,因外出化緣對當時隱於山野的大儒秦汝聞之女秦素問驚鴻一面,動了凡心,才毅然還俗求取秦家女。難得秦汝聞不嫌棄他出身低微、大字不識,不但將獨女下嫁,還親力親為教導他成材。梁秦二人伉儷情深,所謂患難真情,後來梁祈會揭竿而起,各種不少緣由便是因這秦素問被當地土豪鄉紳相中欲強納為妾,這才憤而起義。想不到這梁祈當真還是承天景命,有大才華之人,先有嶽山秦汝聞為師盡心教導,妻素問坐鎮後方排程內務,後又有諸多仁人志士前來投靠,期間彷彿因為他那前佛家子弟的緣故,還頗有幾番神蹟,一路乘風破浪、勢如破竹,各地望風皆靡,納頭便拜,短短五年竟登基稱帝了!事已至此,誰還能不對秦汝聞的慧眼識人而大寫一個服字?當日秦汝聞的“輕率”之舉,自然成了又一典範。
秦素問生得眉目如畫,氣質溫柔嫻雅,又腹有詩書,出身更是不凡,更與丈夫識於微末,一路同甘共苦,莫說梁祈對她用情甚深,即便縱觀歷史,也難見有帝王登基之後,棄糟糠之妻於不顧的,便是感念多年陪伴,都能處出一份親情來。更別提當初梁祈甚至為了她努力諸多——即使後來梁祈為了平衡籠絡人心,納了不少妃子充塞掖庭,秦素問這皇后之位,依舊坐得穩穩當當。
這份穩當不體現在別處,卻體現在她生下的兒子梁剎的身上。梁剎生而不凡,從小便表達出極為不凡的——佛性。對一切身外之物都寡淡視之,彷彿真是天生佛子,文武兩道他明明可以信手拈來,卻絲毫不感興趣,只是因著那一個“儲君”身份而被動學習,跟著父皇處理國事,全程安靜如雞,漠然如物……這世上能夠引起他注意的,似乎只有佛學。
這樣一個痴迷佛學的儲君,當真是深居簡出,對世事都看得通透淡漠。饒是如此,他居然還是能夠穩穩當當坐在那個儲君之位上,並且最終順利登基,朝臣也沒有多少反對之情,這樣的狀況,被不少圍觀眾都只能理解為——秦皇后乃是真絕色。
——非真國色,如何能令梁祈毫不擔憂地將一國交諸梁剎之手?
——非真國色,如何能令一心出家的梁剎老老實實處理國事?
當然,這些種種猜測,到底也不過是旁觀者的心中腹誹。說到底,梁剎雖然沉迷佛典,但他境界通達,並不像從前某些庸碌君主那樣,因為沉迷佛、道,於是被妖僧、妖道所蔽,大興土木,興建廟宇道館,或者大費周章,砌金身佛像之類。反而恰恰因為他研究甚深,那些想要趁機擴大規模的佛寺絲毫不能帶歪路線,被他限制得“偷雞不成蝕把米”,一時間只能老實修行。
是以,雖然梁剎深居簡出、信佛的聲名在外,但一沒有耽誤國事,二沒妨礙民生,只是一點無傷大雅的小“愛好”,倒是沒人有什麼意見——
啊呸!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沒意見,韓貅不能!
當然,他不是因為梁剎是自己的愛人,事涉自己未來的幸(性)福健康(bushi)。具體原因日後再議,且說眼下,面對韓貅無奈苦笑的承認,梁剎的笑容越發真切——真切到彷彿從原本金身玉雕的羅漢法相,變成了血肉真實的活人:“你倒是坦率,我還以為,你會再裝傻掙扎些時日,再承認呢!”他似乎的確不常出聲,話語既慢且頓,吐字的方式很有些特殊的生澀笨拙,但那眉目生動,神采飛揚的模樣,不像一個莊靜嚴肅的一國之君,更不像是沉迷佛學的得道之士。
韓貅看著他的笑容,幽幽道:“既然你能夠輕易看穿,我又何必再笨拙做戲,反而成了供你取笑的小猴兒。”
他語氣中很有些失落,梁剎聞言一怔,心中猛然忐忑失落,連忙伸手欲將韓貅那瘦削的肩膀攬入懷中安慰,然而動作半途,卻忽然驚覺自己在做什麼,只能不自然地半路改道,做出是將桌上湯藥取來飲用的模樣,又忍不住認真解釋:“我沒有半分取笑你的意思……”話至一半,便看到韓貅唇角的弧度,驚覺自己被戲耍,無奈皺眉,“好罷,現在我成了供你取笑的小猴兒了。”
韓貅一本正經:“我如何會取笑你?你可是大晉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