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遊浩蕩,是年年寒食,梨花時節。白錦無紋香爛漫,玉樹瓊苞堆雪。靜夜沉沉,浮光靄靄,冷浸溶溶月。人間天上,爛銀霞照通徹。
這一年早春,楚地之風颳得正緊。夜色闌珊下,一襲大紅長袍的刀客,拖曳著滴血的長刀,跌跌撞撞,踉蹌行於幽靜小巷之中。大紅衣裳,被鮮血浸染之後,似乎更顯昳麗。
這小巷原本也只是這江南小城中一條普通的民間小巷,卻因為背靠整整一段河岸的秦樓楚館,成為燈火闌珊下的陰影,突顯得越發幽靜。
滴滴的血,分不清是來自那雪白瑩亮的刀身,還是從這步履蹣跚的刀客身上低落。而皎潔月色下,銀白麵具上豔紅的花紋蔓延交錯,雪刀與刀客腰間懸掛的一方銀印相映成輝。
刀客沾滿鮮血的手攀上矮牆,將將想要翻身入內,然而身上傷處卻猛然傳來麻痺的痛楚,刺入大腦,竟一時間腳步一軟,險險跌落!
眼見自己要狼狽不堪地落地,卻忽然腰部一緊,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月色之下,一身白衣的皎皎少年意外出現,免得自己零落於泥的下場。縱然刀客閱遍人間絕色,當年初見之下卻也不禁為了面前這少年的昳麗姿容而讚歎!這少年生著一頭罕見的雪白長髮,卻瑩亮十分,不顯分毫頹唐之色,秀麗的眉眼中不染塵瑕,顯出單純的清冷之色。當真如風拂玉樹,雪裹瓊苞。
此刻刀客傷勢深重,已是命懸一線,刻不容緩。然而見得此人,他卻反而露出一個安慰的微笑:“九兒……我,回來了。”
“……肖君緋!”面目姝麗的少年眉宇之間籠上焦急之色,將人整個抱起,絲毫不在意對方身上的血跡沾染上自己的白衣。下一刻,已是身形一閃,便抱著人消失在原地了。
醉紅樓中,九兒將肖君緋小心安放在床上,這昏迷之人,即使腹部傷處嚴重得額頭生出豆大汗珠,卻都疼痛得不發一詞。九兒將他傷勢包紮一番,直到確信他傷勢穩定情況好轉,方才鬆了口氣。坐在床前,靜靜地等著他醒來。
九兒的視線落到榻上之人緊鎖的眉關,心知是藥效在發揮作用,卻還是忍不住伸手撫摸那聚起的山巒。似乎是感受到九兒的擔憂,病人緊鎖的眉峰,在這雙略帶冰涼的手下漸漸撫平了。
熟悉的一幕,不由令九兒想起了他們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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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這肖君緋與九兒的相遇,卻要涉及一段前塵往事。
九兒本非此世之人,他既不知自己從何處而來,亦不知自己應往何處,原本乃是一隻在山間懵懂度日的小貓兒。然而偏生他福澤深厚,奇遇連連,竟然意外開竅,成了吸收日月之靈、天地精華的一位妖修。修行多年,一路順遂,然而他同樣遇上了許多九尾貓妖一脈同族所遇到的問題——第九尾的悖論。
比許多同族幸運的是,單純的九兒在第三次,就在荒漠中找到了一位受傷的行者,此人一身豔麗紅衣,腰懸一方閃亮銀印,手中長刀、身上之血,滴滴落落,匯聚成了沙漠中一條蜿蜒豔麗的血流。
尋找機緣的九兒被那銀印雪刀的光芒所吸引,出現在了這人面前。
當時的九兒經歷過兩次斷尾之痛,迷茫中不知方向,卻也知這宿命般的痛苦或許會糾纏許久。見得此人身上煞氣濃郁,隱約明白這人必非善類。但他修出八尾後遇到的便是此人,或許是命該如此呢?
九兒救下了他,並不抱希望地詢問,然而所得的結果卻大出所料。
“哦?你這隻怪貓,有救我性命的神仙之能,卻不能救自己之命,”紅衣人取下面具,即使傷勢被九兒治好,面具下的容貌然而依舊面如白紙,氣息衰弱,聞言卻笑著撓了撓九兒毛茸茸的下巴,“救人人救,就當我日行一善,許你一個脫離這煩惱紅塵的機會——我的心願,就是你能長出第九條尾巴。”
話音落下,白濛濛的柔光從九兒腳下升起,映得紅衣人冷峻的眉眼竟有幾分溫和。
光華散去,原本的八尾變成了一條雪白無雜的貓尾。九兒好奇地看著身後這熟悉又有些不同的尾巴,興奮地想要抱過來看看。
看著這隻通體雪白、極為不凡的小貓追著自己尾巴跑來跑去,紅衣人笑起來,引動肺部未好傷勢,不免輕咳幾聲。這動靜引起了小貓注意,九兒顧不得欣賞自己的新貓尾,匆匆忙忙跑到紅衣人身邊,口吐人言:“你沒事吧?”
“無礙,咳咳……”紅衣人道,“怎麼會變成一尾了?難道沒有成功?”
“多謝關心,只是九九歸一,吾現在有了九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