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寧睜開眼,外頭已經天將大亮了。他忍不住揉了揉腦袋:
又做那個看不清的夢了。
每次做那個夢之後,他都不會記得那個夢裡面發生了什麼,卻隱約知道那一定是個好夢,因為醒過來的時候,胸口總是暖暖的。
今天,應該也是幸運一天吧。
“阿寧阿寧!”
窗外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師寧扭頭看去,發現高高瘦瘦的少年跨坐在窗臺上,大大咧咧地攀在視窗。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道:“少爺你怎麼又這樣?上次大少爺發現了可是好生訓了你一頓呢!”
少爺滿不在乎地撇撇嘴,長腿一蹬跳將下來,三步並兩步地跑到師寧床頭,興致勃勃道:
“大哥總攔著我不讓和你頑!我才懶得理他,這把年紀就管東管西,小心未老先衰!哼!…我不管,趁現在天還擦亮,咱們偷偷溜出去怎麼樣?!”
“少爺!”師寧驚呼一聲。
“噓,輕點!”
少爺眨眨眼,他是家中五子,年紀最小,被父母哥哥們千疼萬寵的,最是驕縱任性的少年郎。平日什麼都是三分鐘熱度,眼睛慣來是長在天上的,卻偏偏喜歡和師寧黏在一起。
師寧在襁褓裡被唐家五少爺撿回家。唐五自己都是個孩子的年紀,卻跑前跑後地照看著師寧這個小嬰兒,早早嘗過了“小父親”的滋味。唐家人原本想著把師寧送到養生堂裡去,結果那時候話還說不圇吞的唐五,整日扒著師寧的搖籃不肯放,硬是讓唐家認下了這個養子。
師寧懂事以後,就好奇自己為什麼和哥哥們的姓氏不一樣。他雖然被叫做小六,可是哥哥們姓唐,自己卻姓師。後來知道自己是養子之後,他也沒有多少沮喪,反而乖乖巧巧地跑到大人面前說:
“待阿寧長大以後,一定會報答老爺夫人噠!”
粉團兒一樣的小人,仰著頭一本正經地說這話,別提有多逗趣兒了。
唐父唐母在幾年的養育過程中,早就把他當做自己又一個親生兒子看待,反正唐家家大業大,也不愁多一張嘴。
只是唐家是功勳世家,以後分家產等事在師寧上卻很不好辦,為了自己兒子與師寧關係考量,唐父對師寧的課業抓得最緊,便指望著他有朝一日能夠自己透過下場科考,獲得功名,出人頭地呢。好在師寧腦袋靈活,又認真乖巧,也不覺得自己和哥哥們不同的待遇有什麼不好,對老爺的悉心栽培,可謂感念於心。
甚至他不知哪裡來的執拗,堅持喊幾個哥哥是少爺。
最近師寧到了要下場考童生的時候,唐家大哥怕整天粘著師寧的五弟打擾他複習功課,這才阻了他幾次。
唐五也不是全然不懂事的任性少年,如今這樣巴巴地闖過來,說到底是因為師寧性子安靜,自己不去煩他,他便能乖乖坐在屋裡安靜如雞地待上一天。他生怕阿寧這樣待下去會悶出病來,這才“胡攪蠻纏”一通。
此刻他又來胡攪蠻纏,師寧雖然嘴上有些嗔怪,但心中卻也不是不高興的,畢竟還是孩童心性,又怎麼會不喜歡這個和自己一同長大、處處以兄長自居的小哥哥呢?
但旁的也就算了,這偷偷溜出去……
見他並未一口回絕自己,唐小五就知道阿寧也是有些意動的,他自覺自己是哥哥,自然要想阿寧所未想。比如這種事。不過是考個童生而已,雖說因為是第一次,緊張也是正常。但唐家一個侯府勳貴世家,從沒有下場科考的人,初次面對卻好像是如臨大敵一般,連帶著阿寧都緊張起來!他可見不得阿寧不爽快,見了,自己心中便彷彿也跟著難受一般。
特別是他知道阿寧向來心思重,保不齊大家的擔憂、鼓勵,就會不知不覺成了阿寧心上的負擔。大哥越是阻了別人去“打擾”阿寧,阿寧便越是緊張。所謂鬆弛有度,勞逸結合,既然阿寧心底願意,只是還有些顧忌,那麼自己就索性擔了這貪玩溜出去的過錯。
所以他二話不說,便拉著阿寧的手,不由分說地跑了出去。
“哎呀呀,俗話說的好,這個小考小玩,大考大玩,不考不玩。不過一個小小童生試罷了,也不值一哂,咱們就姑且出府溜達上一圈,也就罷了。”
“少爺!”
所以說……不要為你自己偷懶找藉口啊喂!
風兒掩過了兩個少年的嬉笑怒罵,追逐打鬧。
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嫩生生彷彿一根水蔥一般的精神抖擻,手牽手,肩並肩。
“阿寧,你看這個好看麼?”唐小五拿起一個彩陶小人偶,放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