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從雪金盆洗手的訊息快速地傳遍了整個四九城,可以說牽動了一干不分男女老少爺們戲迷的心。這訊息突如其來,荒謬無比。
一天,兩天。
原本以為是謠言的訊息,卻始終甚囂塵上,以無比穩定地速度蔓延、升騰。
最後,戚從雪的戲班子站出來,輕描淡寫地證實了這個訊息:“戚老闆因為身體原因,已經不能再唱戲了。”
現在時代已經變了,戲子雖然在人們的眼中,仍舊屬於下九流的行業,但是起碼在法律上,行業不分貴賤。也因此,已經不存在什麼賤籍官籍的區分,戚從雪要從良,不對,要金盆洗手,誰都不能說不行,何況,還有童旭這個高官子弟、北寧軍妥妥當當的接班人在全程保駕護航。
等到三爺知道此事的時候,已經是塵埃落定,他在人去樓空的戲班子裡發了好一通脾氣,哆嗦著手指,指著做小伏低一臉恭順的戲班師傅:“好你個張半山!吃裡扒外的東西,你是不是忘了誰才是你的靠山!”
張師傅彎著腰,愁眉苦臉:“三爺息怒,三爺息怒,戚老闆一向是最有主意的,這您也是知道的,這孩子性子拗,做了決定的事情,是八匹馬都拉不回來。他要改行,我就算是守在他戚府門口,他也有法子跑到官府去改戶籍呀。再說了,還有童先生護著,誰敢說個不字!”
“你!”三爺憤而甩袖,“可我在此前卻連一點訊息都沒有!”
想到今天他辦完事回京,剛想接著戚從雪的路子和童旭搭上話,卻沒想還沒出家門,就接到幾個生意場上的“合作伙伴”搭夥上門來。一個個見到他,二話不說,就是一頓軟刀子的陰毒恭維,一迭聲:“三爺好氣度!”、“養了那麼久的小戲子,這童三少爺還沒開口,說送就送!”、“不知三爺從這樁買賣裡得了多少好處,竟能忍痛割愛?”
好半天他才弄明白來龍去脈,頓時,氣得一佛出跳,二佛昇天!
這個戚從雪!真是腦生反骨,心比天高!居然趁著自己出京鞭長莫及,趁機金盆洗手!
他想到之前戚從雪拒絕總統府邀約,轉頭攀上童三少爺,再看看現在。半年過去,總統那邊可以說是江河日下,童家卻蒸蒸日上,政軍商三界,都是跺跺腳能讓四九城晃三晃的地位。
便是他,也不由替戚從雪的眼光叫一聲好!
然而,既然戚從雪有如此眼光,那麼他自然也就不相信,從前那個對他言聽計從的傻瓜,是真正的戚從雪了。只怕是這小子早就對自己懷有異心,才故意裝出來的天真爛漫。既然他有如此城府,恐怕那鴉片也已經控制他不能——不,自己為了讓他寬心,從來沒有讓那鴉片的煙癮發作過,但也正因這原因,他從未在自己面前表露過對鴉片的依賴,他甚至可能根本沒有上過癮!以前他有自己護他周全,只是出過幾次堂會;如今他有童旭護著,21歲風華正茂的時候激流勇退,誰都不會說他是不能唱了,反而只會惦記著他的好嗓子。能夠順順當噹噹個良民,這真是什麼好事兒都給他攤上了!
可笑自己潛伏多年,自詡老奸巨猾,想不到卻栽在這個十幾二十歲的少年頭上,白白守了他三年,得罪人無數!
養不熟的白眼狼!
正思量間,戲班師傅張半山忽然道:“可是三爺,小人的電報在好幾天前就發出去了,這這……實在不是我們瞞著訊息不告訴三爺啊!”
三爺心中狂怒,面上咬牙切齒。他扭頭,目露兇光地看著身後那些低下頭,默不作聲的隨從:“張半山說的是真的?”
沒人做聲。
“好啊,好啊!你們現在是合起夥兒來反了天了!我的話沒用了是不是!”
三爺狂怒的物件,此刻,卻已經順順當當,憑藉著童旭的推薦信,坐在了京師大學堂的校長辦公室裡。
校長是一個儒雅的中年男人,有些消瘦,頭髮斑白,鼻樑上架著金邊眼鏡,衣著整潔得體,完全符合一切人想象中的大學教授。
他放下手中的推薦信,抬起頭,有些探究看著面前並肩而坐的兩個年輕人。
斟酌了一下語句之後,他溫和道:“童先生的能力我是很清楚的。你從德國留學歸國,在北寧軍中學以致用,不論是我在德國的同學,還是宋司令,都對你讚不絕口。但是,請原諒我的說法,我想知道,童先生是出於何種心態,想要將戚先生推薦入我校的呢?”
距離上次去醫院拿報告,已經過去了接近四個月,這段時間,不僅僅韓貅在慢慢減少登臺的時間,讓戲班子可以平緩過渡,同時童旭也和韓貅徹底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