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2 / 4)

小說:尋找北大 作者:冷如冰

在生前怎樣度過冬天。你掏出手機,想發一條簡訊。寫了刪,刪了寫,終於把手機合上。

二十二歲那年冬天,你再次得到她的訊息。她說,快畢業了,出去喝酒吧。你們偏要拖一包啤酒,裹一層層大衣,坐到三角地旁的馬路牙子上。三角地明亮柔和,像是將月光拉成一塊玻璃,再用石子輕輕敲碎,丁丁當當落了一地。北新商店要拆,職工們不肯,每天在商店門口抗議,牆上門上貼滿觸目驚心的標語。我們要吃飯!我們要生活!你將一罐啤酒一飲而盡,問她,還記得這裡嗎?她說,記得。還是拆了好。我現在頂煩他們,有工作時不肯幹活,現在叫什麼屈。你沒說話,只是又開啟一罐啤酒,遞給她。那天你們全都喝醉,倚在北新商店腐壞的木頭大門上,她說,你知道嗎,從你之後,我再不會愛上別人。不會愛上別人。你聽到自己說,我也是。事隔三年你想再次攬她入懷,可是,你們都已醉到沒有力氣。

可是,可是。可是第二天你就在那間小飯館看到她和男友。她拉著男友的手,將腦袋埋在他兩腿上,表情慵懶,小鳥依人,看到你時,照舊神色坦蕩。傍晚時小飯館再次響起音樂。老狼的聲線沙啞如故,葉蓓的高音仍如裂帛,每一個字都敲在你的心尖上。他們說開始的開始,是我們唱歌;最後的最後,是我們在走。我們在走,在走,在走。

幾周後北新被拆,變成一片小樹林。那間小飯館拆去一半,轉作半間列印店。七月流火,心宿星西落,畢業生亦拖著行李匆匆離去;兩個月後新來的人,童年時即未曾見過供銷社。而在此之前,新年狂歡夜不再露天舉辦,轉入講堂室內,只有少數人拿得到票;你十八歲初來此地看到的佟府飯店,早被夷成平地。她隨男友南下廣州,從此再無音訊,因此也不會知道,在你二十四歲那年,三角地被學校拆毀,據說將代以官方操控的電子公告屏。如爛瘡般的佈告欄沒有了,三角地如此乾淨;可是再沒有一個地方,能夠敲打出金屬的空曠回聲。即使那回聲已爬滿鐵鏽,如今看來也彌足珍惜。她將不會知道,再無一個地方可供歌唱,可供緬懷,可供愛戀。

txt小說上傳分享

叢治辰:三角地(5)

二十四歲的夏天,你與女友在16樓租房同居。開學第二週,三角地再次如壅塞不通的衰弱心臟。你在二樓,兩手緊緊攬住她的腰,喘息如牛,汗流浹背。女友白皙的身體滲出細密的汗珠,長髮飛揚,如醉如狂。愛我麼,愛我麼,愛我麼。愛,愛。愛。愛啊。女友不斷揮舞的手臂一下推開窗戶,尖利如裂帛的聲音遠遠傳出。你就在那一剎腦中空白如洗,聽到窗外霎時安靜。只有某個社團的音響依舊放出音樂流瀉如水,女友高亢的呼救聲從中刺破。

愛啊。愛。開始的開始。愛啊。我們唱歌。愛。最後的最後。愛啊,愛。我們在走。我們在走。在走。愛啊。

2008年1月8日

叢治辰,1983年生於山東威海。2002年考入北京大學中文系,2006年保送攻讀該系當代文學專業碩士。曾任北京大學“我們”文學社社長。發表小說、詩歌及評論若干。

馮永鋒:北大需要荒涼感(1)

十幾年前,我們結束在石家莊為期一年的軍訓,“踢著正步”進入北大校園,開始被國家延遲了一年的正常學習的時候,當天晚上,我和幾個同學,就開始在校園裡摸黑瞎轉。第二天,蒙學校仁慈,又有高年級的“導遊”帶著我們周遊了一趟。當時是在九月份,北方的秋天尚未真正到來,校園裡還一片嫣紅深綠,可能是受此矇蔽,也可能是因為一時被課堂上的知識嚇昏了頭腦,對校園北部的風景,沒能細細品查。

後來秋深了,後來冬至了,後來的體育課甚至要到未名湖上學滑冰;後來地段熟了,緊張感被降解了,被閩北腔嚴重磕絆的普通話也升級到順利交流的水平,這時候,我到未名湖以北的地方,瞎逛野遊的時間,就多了起來。有時候,甚至在小山坡上,裹著毯子,睡上那麼一夜。

當時我最愛的,就是北部無論春夏秋冬都頑固存在的那種荒涼感。我是個矇昧的人,一開始時,這種荒涼感讓我驚詫不已:堂堂百年學府,裡面怎麼會有荒山野嶺孤村僻落安存?那時候對校園的合併史、校園的擴張史、校園的徵地史尚不知情,也對北大為何比清華佔地面積小一半的原因不甚了了。對以前的校長陸平的“以山為門計劃”只是模糊地道聽途說上那麼一兩句(據說陸校長的想法非常雄渾,他想在昌平的一座山裡面,以“北京大學”四個大字,蓋上一個樓群,作為學校的新址,學校沒有大門,“以山為門”。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上一頁 報錯 目錄 下一頁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5 https://www.kanshuwo.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