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他沒有說什麼,只是抬起了右臂,輕輕止住了她渾身的顫慄。
——真好。如今他們,都有了一個真實的、可以觸控的軀體。
“不要怕,”他輕聲道,安慰自己的妻子,“你看,你已經把我縫好了……一切都過去了。不要害怕,都過去了。”
白瓔沉默了許久,身子的顫慄漸漸平定。
“我親眼目睹過亡國的種種慘況,知道自己在少年時犯下了多麼可怕的錯。”她的臉貼在他頸側,聲音輕而堅定,“從那一刻開始,我就發誓:要用剩下的所有生命來贖罪。”
真嵐的手臂微微一顫:“你一直太過於自責。”
“所以,真嵐,我會一直和你並肩戰鬥到重見天日的時候。”白瓔抬頭靜靜地看著他,眼裡有清澈的光芒,“這就是我的選擇,也是我的責任和宿命……你明白麼?”
“嗯。”空桑皇太子低低應了一聲,眼神複雜,他明白她的意思。
“我早已做出了取捨——所以,請不要阻攔我。”果然,她看著他,終於開口,說出最艱難的那句話,“你應該知道,無論以前發生了什麼,但如今的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和蘇摩一起……你不該試圖考驗我,再把我推到他的身側。”
真嵐眼神忽地雪亮,鬆開了手臂,直視著她。
“不,”他開口,緩緩搖頭,“不是這樣的,白瓔。”
空桑皇太子側過臉,看著無色城上方盪漾的水光,眼神寧靜:“不是什麼‘考驗’,我只是希望你幸福罷了……所謂的宿命和責任實在是太沉重的東西,會壓垮你一生的夢想。”
低沉的聲音消失在無色城的水氣裡。白瓔久久不語,將頭靠在丈夫的肩上,聽著胸腔內緩慢而有力的心跳,臉上忽然也是一片寧靜,心底澄澈如鏡——是,就是這種感覺……如此平靜如此祥和。和真嵐一起,總是能感到一種光明的、向上的力量,和在那個人身畔那種黑暗淪陷的感覺完全不同。
愛,其實就應該是這樣光明向上、相互提攜的吧?為什麼在那個人身側,她卻總是感覺到無邊無際的絕望和黑暗,簡直要溺斃其中,萬劫不復?
或許,既便是如何痛苦的取捨,她做出的選擇也是正確的。
她將頭靠在他的頸彎裡,忽地輕輕側過頭,在那條縫合的傷口上吻了一下。
“幸福?”她抬起頭,對吃驚的人笑了一笑,“像現在這樣……便已經很幸福。”
那一刻的沉默,是寧靜而溫暖的。
在空無一人的無色城裡,剛剛拼湊出形狀的皇太子坐在白石臺基上,用僅有的右手抱著皇太子妃。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這樣相互依偎著,久久無語。
“手痠了麼?”不知道過了多久,白瓔忽地嗤的一笑,露出捉狹的語氣。
“呃……好像還能動。”真嵐嘟囔了一句,手在她腰畔緊了一緊。
“別動……再動我拿針扎你了!”白瓔下意識地避了一下,嗔怪著抬手擋住那隻不老實的手,忽地將語氣放柔和,“那麼,你覺得這樣幸福麼?真嵐?”
——她凝視著他的眼睛,想知道這個原本也是被逼接受命運的伴侶的心意。她不知道是否他亦心甘情願,不知道他是否已經放棄了水鏡裡的那個紅衣少女。很久以來,就如他從未詢問過她的往昔,她也從未問過他到底在砂之國時有過什麼樣的往事。
而真嵐只是憊懶地抓了抓頭:“這個啊……要看你對幸福的定義了。”
白瓔有些忐忑:“那你的定義呢?”
“我的定義?很簡單啊……”空桑皇太子頓了頓,嘴角忽然浮起了一絲笑意,不顧她的抗拒,又把手放到了她腰間,“要是你把手拿開就好了。”
“你……!”白瓔又羞又惱,跳起了身。
“哦,別別。我錯了我錯了……”真嵐明白妻子經不起開玩笑,連忙一把將她拉回身側,不迭聲的道歉,凝視著她的眼睛,輕聲,“其實,只要能一直這樣……就很幸福了。”
白瓔神色放緩,忽地低下了頭,輕聲:“我也是。”
那一句話後,又是無聲。真嵐看著身側垂頭的女子,發現她雙頰有淡淡的紅暈,赫然如同少女時的嬌羞無限——那一刻,百年前白塔上的一切忽然湧上心頭,無數的悲歡潮水般湧來,幾乎一瞬間將他滅頂。
從沒想過,居然還有這一日。
是的,只要這樣就好了……這樣就已經算是“幸福”。大風大浪過盡,他們最終還能留守再彼此身側,執手相看,談笑晏晏。這已經是當初所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