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生路,所以你死是你的事,與我無關了。”
戰僧痛苦的閉上了雙目,再也不說話了。
何平仍用他那淡淡淡淡淡淡的語音,溫和的說:“再見了,老友。我是個寧負足下,不負本門的人。”說罷,用他那雙秀氣如女子的手,輕輕的拍了拍。
於是,外面的人就如狼似虎、喊殺震天的攻了進來。
何平卻在此時用一方潔淨的絹布,抹揩著那沾了血的慣畫梅花的手,一面飄然灑意的行了出去,一如行雲流水。
林晚笑親眼看見:不甘就戮的戰僧,仍然負傷苦戰,他殺傷了一批又一批狠命攻襲的人,殺紅了眼、殺紅了血、也殺紅了全身、更殺紅了廟。
但他負傷太重,終於不支,最後反撲震退眾人之後,他掠上神殿,以斷刀斫下自己的頭顱。
由始到終,從圍殺戰僧到打掃廟裡戰場,誰都沒有發現銅鐘裡有人。
——有此功力發覺這一點的兩人:戰僧已死,何平得手後亦揚長而去。
等到“下三濫”的人捧著戰僧的屍首揚長而去之後,驚魂初定的梁允擒才敢扯起絞索,掀開罩鍾,解開了林晚笑的穴道,溜了出來。
“我……我們……該怎麼辦哪?”
目睹這驚心慘劇的梁允擒,說話成了結結巴巴。
林晚笑兩頰像映著火樣的紅,映著她肌膚的雪意,令人有一種愁火恨焰的感覺。
——從這件事伊始,她目睹一切、聽到一切,就像闖進了一個蜜蜂世界,耳畔眼前,盡是嗡嗡作響。
“我有一個要求。”
林晚笑呵氣若蘭的說。
梁允擒心頭不禁砰砰跳。
“今天你看到的事,你發誓不要說出去——說出去了,對你對我都沒好處,只會遭人滅口。”
“是……是……”梁允擒大為恍悟。
然後他便看到這女子堅決、堅麗、堅清的姍姍下跪,向殿前神像祈拜。
——她大概是感謝神明恩典;幸好那一干殺手沒發現他們兩人嗎?
——其實該感激我點了她穴道才對。
想到剛才驚心動魂的一幕,梁允擒也慌忙跪了下去,拜謝菩薩保佑之恩。
他當然不知道林晚笑在祈拜些什麼。
林晚笑用一種只有自己才聽到的語音祈求:神明菩薩、皇天在上,給我力量,給我智慧,我要光復不愁門,不,更重要的,是給我權力,給我助力,我要殺了何平,為戰僧報仇……
她已下了決心為他報仇。
這雖然看來跟她無關,但戰僧救過她三次,他是不該死的。那一幕既教她親眼瞧著了,她便不會放過用如此虛偽卑鄙手段殺害他的人——不管殺人者是誰!
她已恨到骨髓裡去。
——而且只覺得累。
一種老女人才有的累。
不過,當她祈拜完了之後,再站起來的時候,又變得容光煥發,風流勝昔,含笑帶媚、不可方物,像個新出爐的女子。
她問梁允擒:“你們‘太平門’裡,誰最有權?”
她這樣問的時候,目光流轉,帶著極精緻柔美的笑容;但她心中只有一個堅決的信念:縱耗上一生,也要為這件事抱不平、殺何平、為戰僧報仇!
——(全文完)——
完稿於一九九零年三月十日
《中國時報》人間副刊發表詩《刀請你不要屠》
傲慢與偏劍
不敢為天下先他們都認為這個人很可笑。然也。他到四十歲那年,還沒有結婚,於是竟然手裡撐著根白布招旗,揹著他那把偏偏斜斜的劍,在京城裡到處叫賣:“誰有美麗的老婆,我跟他換……”——換什麼?自然是換他的劍。——結果有沒有換成?當然沒有。他不捨得他那把形狀古怪的劍;他也不認為能有幾個女子稱得上是他心目中的美麗的老婆。老實說,也沒有誰要跟他換。要他那把連劍鋒都是偏斜的劍來幹啥?
而我也自從知道他這件“特立獨行”的事之後,幾乎完全同意了大家對他:“怪人”這評語的看法。
——“怪人”是無可置疑的了,問題是:他算不算得上是個好人?在江湖上能不能算是個俠者?
一般的江湖人士對他印象是很模糊、飄忽,甚至可以說:“不佳”二字,而一般的武林記事裡對他的記述就更為少見了。
不過,由於我訊息來自各種和多種管道,於是,根據資料所得,此人的所作所為,可以說是十分豐富多姿、膽大得接近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