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破爛爛的國道,那是1997年剛買車以後,我簡直就像瘋了似的把車開向隨便什麼地方,只要走的不是重複路,只要可聽到發動機的聲音,只要可自由轉動方向盤,就很高興——不得不承認,那是受了凱魯亞克的小說《在路上》的影響。可惜的是,在路上,我沒有什麼朋友,也不曾到誰家去蹭飯吃,更沒有一起在路上與別人談論上帝、世界、文學、啤酒與愛情,只是一個人神經病一樣開著車亂跑,聽著車窗外的風聲,看著車窗外起初陌生而新鮮,之後單調又無聊的景象。
曾經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把車開上路中央的沙子堆,事後不得不敲開一戶農家的門,借了一把鏟子,像個傻瓜一樣,把車從沙子裡挖出來;還在路邊的大車店裡過過夜,早晨起來,頂著朝陽,和七八個披頭散髮的妓女一起,在水龍頭下頭等著刷牙洗臉,還排隊呢。當時吃驚於外地還有這麼無法無天的方便事——我是指,給她們五十塊,就可和她們中的任何一個睡覺。這很奇妙,而在北京,你必須得愛她們,也得討她們喜歡才成,錢不錢的好像不是主要問題,當然,你若真想只花五十塊,那麼你定是遇到奇蹟了。
從北京開到廈門,用了十天,第一天走的京滬高速路,先到天津,出了天津外環線,便上了正路。高速路修得很平整,車輛很少,路兩邊盡是些樹葉又髒又破的楊樹。北方的平原仍是貧窮而遼闊的,灰暗的自然村東一塊西一塊攤在田地中間,房子多是破舊而寒磣的。
出發前,我是一夜沒睡,上車後昏昏沉沉,妹妹只敢把車開到每小時一百公里。按計劃,我們應開到揚州,結果天黑了才開到淮安,於是下了高速,又開了十七公里,才進入周恩來的故鄉。據說那裡盛產小龍蝦,可惜找了半天,才聽說過季了,只是吃到了湯粉。那個小城四處黑漆漆的,逛來逛去,神差鬼使地進到一個洗浴中心去洗澡,用以代替著名的“揚州搓澡”。
一進男浴池,只聽“啪啪”之聲不絕於耳,兩排裸男,有十幾個,趴在搓澡臺上,每人身後站著一個肌肉發達的搓澡師,搓澡師紛紛用力連搓帶拍打,被打人閉著小眼兒,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看起來很好笑,如果當作一種集體SM的場面來看,就更好笑了,還真是有組織有紀律。
我先洗了個澡,進入桑拿室,裡面已有四五個人,蒸了一會兒,發現溫度不夠,也就五六十度,我就往電加熱器裡添水,一分鐘後,有一位裸男白了我一眼後,出去了。我閒著沒事兒,就以一種要跟他們同歸於盡的氣勢接著加水,熱得我直冒虛汗,直到把所有人都蒸了出去,才踏實。我又在桑拿室裡待了一會兒,出去,一個管理員過來問我要搓那一種,我說隨便,他說“鹽奶浴”很好,我點點頭。
兩分鐘後,我也跟很多人一起,趴到了搓澡臺上,“鹽奶浴”這事兒就叫我給趕上啦,原來是先用鹽搓,再用牛奶搓。兩下我就疼得差點兒從臺子上掉地上,靠,怎麼不用碎玻璃搓啊!那師傅還用淮安話告訴我,那鹽是消毒用的。真是很樸實的想法,我心想,用火燒不也能消毒嘛——反正我從搓澡臺上下來的時候,渾身通紅,火辣辣的感覺從外表一直到滲透到內心,就跟剛被誰暴打了一頓似的。
我出來後在大廳裡等我妹,半天她才出來,說:這裡的風俗習慣太怪了,哥你真該去女浴室那裡看一看,出來後估計就對女的沒興趣了,她們怎麼會一個個全一絲不掛地擺出最醜陋的姿勢搓澡,伸著胳膊彆著腿的,太難看了。
我心裡與我妹打岔:那不是自然姿勢嘛,人家搓得舒服就行了,誰規定什麼是美什麼是醜啦——不過,這話不能說出口,那會引起爭論的。
。。
袁敏
12月1日。
今天是第三天學打網球,每天一小時,現在渾身痠疼,兩隻腳上都磨起了泡,也不知道是挑破了好,還是就這樣。
袁敏教的我,他是廈大的美術老師,打得不錯。他是個運動小天才,什麼運動都會玩,而且玩得還挺好。他比我大八歲,但運動起來,卻像是比我年輕八歲,他教我的時候很耐心,叫我覺得學不會真是不好意思。
我一向喜愛看人運動,協調的人運動起來有種說不出的美感;不協調的人運動起來也可愛,看起來像是還走不好路的小孩。
向很多朋友推薦網球,希望大家都學學,聚會的時候好一起做做有氧運動,但多數人都拒絕了,說太難了。原來三十多歲的人對自己的身體一點把握也沒有——我上場後就有這種感覺,身體像不是自己的,明明眼看著球飛過來,揮拍的剎那,球卻從拍子邊飛過,要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