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耀祖?”
一邊說,一邊將對牌遞將給他,卻不料被他一手打落,又聽那少年恨道:“我不要,我也不會為今上效力!”
“這是為何?”
“當年說是靖難,也追封了方大夫和我家先祖,卻不肯赦免南京十幾萬賤民戶籍,再有全江南各城之中,哪一城沒有賤民?今上不管不顧,靖的是什麼難!這也罷了,前一陣子說是減免田賦,我雖是國士,朝廷補帖很是有限,家中人口眾多,一家子在城外租了十幾畝地,原本是想好好辛苦一場,足夠吃用。將來再憑著我的俸祿買幾畝地,從此在城外安居,不必進城見人的臉色。誰料今上朝令夕改,又收回前命,那田主原本並不甘願如此租地,前命一收,就立時將我家土地收了回去。現下我每天以國士的身份又重操賤業,被人輕視!”
說到此處,他心中苦情再難止住,仰天長嘆一聲,大叫道:“父親,你死的冤!身居高位的人,哪有一個說話算話,又有哪一人是真心體釁百姓的?”
張偉被他說的面色發白,心中當真是難過之極。過了半響,方低下身子撿起那對牌,向那少年低聲道:“你不必生氣。據我所知,今上這幾日便會有恩旨下來,赦免所有賤戶,全數脫籍為民!至於爵位只是為了恩顯為國效力之人,想指著養家卻也是難,國家財政多有用途,需怪不得今上。你還是去考侍衛,侍衛俸祿極高,夠你養家餬口了。”
說罷,將對牌強塞入他手,自已仰天一嘆,大步而行,再也不敢回頭去看那少年的臉色。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北伐(六)
張偉興興頭頭出宮消閒,卻惹的一肚皮的怒氣回來。見他大步在前悶頭而行,王柱子等人知他心緒不佳,各人都是不敢怠慢,均板著臉尾隨其後。各人由神武門逶迤而入,過坤寧宮而不入,直到乾清宮大殿之內,張偉方停住腳步。
“傳內閣大臣、御史臺輪值御史、刑部輪值法官、都察院輪值推官,應天府尹、應天靖安提刑司入見!”
見王柱子面露難色,張偉斥道:“怎地?”
“官家,此時已快到下錢糧的時候……”
張偉大怒,原本坐於御座之上,此時怒而起身,逼視著王柱子道:“是我做主,還是這宮規做主?”
王柱子急忙應道:“自然是陛下您做主。”
說罷,轉身急出殿外,至奉天門傳令去也。張偉頹然坐下,心中激盪,只覺得各種想法按上去又冒出來,當真是紛亂繁蕪之極,一時間竟不知道如此是好。
悶坐了一回,殿外尚有餘光,殿內卻已是烏黑一片,沒有得他的命令,在乾清宮侍候的宮女們並不敢上前點燃蠟燭,是以在吳遂仲等人聽命趕來之後,卻只得在一片昏黑中向張偉跪下行了禮。待聽到張偉命各人起身的命令,各人都藉著起身窺探張偉神色,只都是張大了眼,只是一片漆黑中卻又怎能看清?
只聽得張偉在御座上令道:“召爾等來,卻是為羽林將軍王柱子上書言事,懇請廢除賤籍,充準賤戶科考的奏摺。”
此事雖也是重大政務,卻非急務。此語一出,殿內原本不知出了何事,甚至猜度北伐戰事或有失利的大臣們盡皆愕然。
吳遂仲略一思忖,便笑道:“陛下之意如何?”
“現下是在問你!”
內廷召對之時,吳遂仲身為文官之首,有時候先問一下張偉的看法和意見也是常有的事。此時卻被他冷冰冰頂將回來,吳遂仲不禁一呆,忙一躬身,答道:“是,臣失言。”
又低頭想了一回,方道:“陛下,這賤戶原是太祖盡收北元功臣降戶,充入教坊司等處充做賤奴,其後又是靖難之後,成祖盡收建文遺臣以充賤業。兩百餘年過來,整個南直隸,乃至廣州都有此類人在。此類人不得科考,不準為官,以下流賤業為生,雖當年都是貴人忠臣後裔,然則到了今時此日,統天下的百姓都是瞧不起他們。陛下若開恩赦免賤籍,只怕天下騷然。臣以為,此事可徐徐圖之,慢慢改變人心,爾後方可允准賤戶科考,一視同仁。”
說畢,躬身退後,只等張偉發話。卻聽得張偉又問道:“卿等之意若何?”
“臣等皆是贊同首輔的意思,此事不可急迫而行,弄的天下讀書人為之騷然,卻又何必?”
“陛下改的了戶籍,卻一時扭不轉人心。只需恩旨免除禁錮,爾後幾代之後,原本操持賤業的都成了清白人家,那才候才可以允准科考。明朝舊例,某家有一人為戲子,其家所有上下人等概不允准科考,比及三代之後,方可參加。這便是例,請陛下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