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自己嫌棄我自己!我討厭我自己!”立春的聲音復又變為低微,他重新轉回藏身的簾幕,卻聽叮咚一聲,從他的袖袋中掉出一個碧綠蔥翠的玉釧,水色瑩瑩,一看便知那是他帶在身上準備送給端午的禮物。
這時,本已跑出艙房的端午忽又轉回,唰地俯身拾起地上的事物,衝那簾幕狠狠地說道:“你不開口也罷,我今兒就和你提親,等皇上大婚了,咱倆便也成親,這玉釧兒我就當是聘禮了。”
——啊?!衛無暇驚看著端午,嘴上勾起讚賞的笑,簾幕輕動,立春再次現身,臉上是一副痛苦至極又欣喜若狂的表情,口中卻吶吶不能言。端午深望了他一眼便不再理睬,臉上也忽地浮起羞窘,“你……你就安心地辦差吧……到時候等著喜信兒即可……”
衛無暇心中一動,思忖著凝眉細想:——璟兒既能替鸞生解毒,卻不知是否能幫助立春呢?因為並無把握,故無暇也未提及,又與他們分析了一下南楚的局勢,再重新商量安排了部署便分頭休息去了。
坤泰號連夜行船,翌日午時已到達永建,武王正在艙房中踱步,單手撐著下腹,如一隻受傷的困獸,就聽艙門上傳來輕叩,雙壽立刻前去開門,門開處,衛無暇身著窄袖素綾胡服站在門口,她秀麗的臉上神情淡靜,一望之下便覺格外颯爽明快。
明澗意一回身,驟然看到這樣的衛無暇不禁猛地怔住,燦爛的陽光下,她顯得更加丰姿不凡了。
“陛下休息得可好?我聽他們說陛下早膳進得不多,是身體不適還是口味不合呢?船上備有醫藥,陛下可隨時著人來取用。”
衛無暇走入艙房,鼻子輕嗅,覺得空氣窒悶,不禁微皺眉頭,她走到窗前隨手推開船窗,“還是開窗透透氣吧,雖略帶海味兒但還是比薰香來得清新。”
武王早被她的一系列舉止搞得矇頭轉向,見她態度大方灑脫,毫不拘泥做作,心裡更是愧悔,又隱隱地嫉妒那個死了的華寧,他何其有福,竟能得無暇陪伴,他又何其不幸,竟然無福消受早早亡故!
衛無暇站在窗前,並未與武王對視,謙聲說道:“昨天出走太過匆忙,船上也無男裝,真是……咳咳……辛苦陛下了……”話音剛落,無暇的臉上就慢慢地沁出一絲紅暈,幸虧她此時背對武王,又有海風拂面,略解窘迫。
明澗意也覺難堪,視線一掃,見雙壽早已退出了艙室才略鬆口氣,望著窗前那纖秀的身影,明澗意只覺心頭跳疼,又熱烘烘的微有暖意,不自覺地冒然開口道:“無暇,當年之事,我……”
無暇倏地回首,專注地望著武王:“當年之事此時還提來作甚?既於事無補也顯矯情做作,不外是你爹拿王位嚇唬你,你在心裡將國家社稷和兒女私情反覆掂量,立刻分出了輕重,便躲在大興宮中的某處,或許還是個能看到夏江的地方,靜等我知難而退。”衛無暇見明澗意的眼中佈滿血絲,臉容極其疲憊憔悴,不忍再刺激他,便放緩了聲調:“對此我雖曾怨恨,但慢慢的也就理解了,你是男人,又是王儲,自然比我這個國破家亡的郡主責任更重,牽絆更多吧。”
明澗意聽不出她話中的喜怒,但為何無暇的所謂理解令他更加感覺難過呢,他寧肯衛無暇心存芥蒂,無法釋懷,如此一想,明澗意更覺羞愧,自知自己心胸狹隘,且心懷不軌,自己如此痛恨青鸞的行為,恐怕……恐怕還別有隱情吧!因為青鸞比當年的自己勇悍無畏,也比當年的自己義無反顧!還因為若是青鸞和華璃結為伴侶,那他和衛無暇就成了親家,再也……再也沒有重新贏得她的可能,明澗意心底巨震:——原來自己還存著與無暇重歸於好的心願,當真是異想天開呀。
衛無暇見明澗意臉上的神色變換不定,不知他心中所想,也不欲再糾纏舊事,便轉身離開船窗,慢慢在屋中踱步,一邊斟酌著說道:“此地是永建,離台州只二十里,我們先泊船在此等訊息確定後再做打算,你看如何?”
明澗意暗暗點頭,立刻回答:“我昨晚反覆想過,宮中禁衛的正副統領都為南楚名門之後,世家子弟,若非出了重大紕漏,或是被人要挾絕不會自發謀反弒君!”
“是呀,禁衛弒君從來都是受人指使,妄想當個開國功臣!他們本身又不能承繼王位,沒有強軍支援眾臣輔佐禁衛是無法取王位而代之的。謹政殿和翔鸞殿同時被轟,說明了什麼?”衛無暇停住腳步,回眸望向武王,“說明有人既要你死,又要拿阿鸞做文章,還要讓他死無對證!”
明澗意雖已隱隱猜到此節,但因太過震驚,一直不敢也不願面對,此時聽衛無暇直言相告,不禁額上冷汗淋漓,他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