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又想起孟郎的叮囑,無殤咬咬下唇,輕聲開口:“你喜歡小花兒這個名字嗎?”
景生想笑,想搖頭,——小花兒?這是多麼古怪的名字呀!但他的意識卻不受控制,鬼使神差般的,他竟點點頭,也許是月色使然,此時月華似練,他已受到盅惑,連愁眉和苦臉也忘了行動,那青衣人姿容秀逸出塵,好似身懷法力。
無殤的臉上倏地浮起淡笑,眼中華彩大放,景生竟一時恍惚,脫口而出:“老大!你是老大!”隨即又窘迫地略低下頭,——老大?他真的稱這俊美男人為老大了嗎?
愁眉苦臉也是大驚,當今大夏聖上竟稱呼此人為老大?當真不可思議!無殤一時狂喜,剛要舉步上前摟住小花兒,卻突然在他眼中看到了更深濃的困惑,不禁停下了腳步,心,一點點地下沉再下沉,——他的寶貝並未真的記起他,剛才的呼喚只是一個漏網的記憶碎屑罷了。
——嗯?景生苦笑著捋捋頭髮,難得地露出一絲孩子氣的羞澀,“先生莫怪,是阿璟造次了……”他自然而然地自稱阿璟,聽得愁眉苦臉雙眼大睜,卻又不能出言制止,“我……去年六月間從樹上跌落……之後好像就總有點健忘暈眩……先生定是我曾經的故人……”景生苦思冥想,腦中靈光再現,他驀地挑唇欣喜地笑了,“我記起來了,老大是教我醫術和武功的師傅!”
——啊!愁眉苦臉大驚失色,他們從小便寸步不離聖上,陛下何時有過這樣一位神仙似的師傅呢?再一細想陛下這小半年來的鉅變,看看面前的所謂師傅,愁眉苦臉都暗自心驚,陛下定非凡人……說不定……說不定神思一直飄於物外修煉……去年終於修成正果……精魂破繭而出才有了此時的成就!不覺對那青衣人都肅然起敬,說不定他真是陛下在天界的神仙師傅呢。
無殤和小元卻覺得黯然神傷,十七年相依為命的歲月不知遺失在那個角落了,又或是被心鎖塵封,正自難過,景生已經踏前一步握住無殤的雙手,攥在掌中,眉頭微蹙,極之自然地嗔怪道:“怎麼還是這麼涼,”手指上拂摸摸他的袍袖,眉頭擰成個結,“老大,你怎麼又穿這麼少?才元宵就只穿夾袍了?”說著就脫下自己身上裹著的錦呢滾雪貂皮的風氅,順手給無殤披在肩頭,又為他繫好錦帶,彷彿這是他早就做慣了的事。
無殤略仰著臉兒,唇角牽著絲笑紋,眼睫卻早已一片溼潤,小元悄悄退後,臉上的神情悲喜莫名,此時的景生與無殤,眼中再看不到周遭其他人的存在,他們倆自身的強大氣場將別人都遮蔽在外了。
愁眉苦臉已經看得呆了,完全忘了該如何反應,他們還從未見過皇上對任何人像對這位青衣先生般關切愛護,好像還帶著點與生俱來的依戀,那是隻有經過了歲月的琢磨才能呈現出的情感光澤,神秘而深刻。愁眉苦臉對視一眼,都已相信此人必是皇上神修的師傅了。
景生也隱隱覺得驚異,但面對他,一切行動言笑全都出自真心,並無半分勉強做作,並完全不經大腦,只靠本能牽引,“你若是覺得好,就叫我花兒吧,我一點都不介意,我還叫你老大,可好?”景生仍握著他涼沁沁的手,輕輕地搖著,像個與大人失散多時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與此人到底是何關係,但卻萬分肯定他們之間有種無法割捨的牽繫。
無殤不說話,只深深點頭,——他的花兒,眼眸中的星輝更加燦亮,身姿更加勁健挺拔,神魂歸一後竟連功力也更深不可測了。
這時,景生才轉眸看著小元,鬆開無殤的手,“小鸞,你可回來了,本來我以為會和你一起鬧花燈呢?”又看看無殤,“你們一起來的?你們是——”
小元咧嘴笑了,笑得苦甜參半,指指無殤,輕聲說道:“他,也是我的老大。”
——哦!景生了然地點點頭,他也是小鸞的師傅!“那咱倆除了是表兄弟還是師兄弟啦?只是不知是誰先拜在師傅門下的。”
見他問得一本正經,小元和無殤全都頭疼地微微抽筋,——這,這還真不是個立刻就能想明白的問題,若從血親的關係來看,似乎還是小元佔先,
“阿璟,是你先拜入師門,你是我師兄,師兄在上,請受鸞生一拜!”小元嘻嘻笑著,煞有介事地俯身便拜,無殤皺皺眉頭,若有所思地看看兒子。
景生一把拉起他,又回身攬著無殤,“小鸞你倒會說話,那就隨我回鹹安殿吧,今夜我們一醉方休,老大,我去年夏天釀了桂花酒,你肯定喜歡。”景生心裡一跳,他怎麼會知道師傅獨嗜桂花酒呢?
無殤淡笑無聲,反握住他的手,輕輕摩挲著,“那是你的寢殿,我們可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