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嫋,這……這是你母妃的遺物,理應由你儲存!”景生並未接過短刀。
小元不理睬景生的話只自顧自地將灩痕別於景生的腰畔,“所謂睹物思人,我既然不能思念你,也就不必睹物了。”
景生深深俯首,河水就如時光,一去再不回頭,將所有未曾開始和已經放棄的情愫捲入浪底隨波帶走,“亦嫋,我知道你不會再留在此處,老大的愧疚,母后的關懷,或是我的友愛,此時對你反而成了某種傷害,當你能坦然面對這一切時我們再共進杯酒!”
小元肩頭一抖,長眉挑起,唇角的笑意倒越發妖嬈,“若是到能坦然面對你時才能共進杯酒,那我們這一生也無共飲之時了,不如現在就飲酒作別吧”說著,小元就取出隨身錦囊中的小酒罈和兩個玉杯,“瞧,這還是當日在夏陽時你帶來的,我們卻並未喝成那杯酒。”
想起當時情形,景生不禁凝眉苦笑,他從小元手中接過酒罈,拍開封泥,一股極之清冽甘醇的酒香衝騰而出,就像亦嫋的心,長久的封禁,醞釀出的是如許芬芳的沉醉。
“這才是真正的桂花釀,我與你相比,差之遠矣!”景生將酒斟滿玉杯,端起面前的珍釀,
“後會有期!”
“後會——”兩人幾乎是同時舉杯,同時開口,但小元那‘無期’二字卻無論如何再說不出口,小元穩穩地舉杯一飲而盡,一如飲下他此生所有無悔的愛戀,唇邊綻放的微笑,沾著濃郁的桂花酒香,好像只是為了掩飾,掩飾心中含淚的喟嘆。
景生也舉杯飲盡杯中酒,為所有被棄置的命運,被辜負的心默默祝禱,蒼淵崖下,當他們鬆開彼此的手,也就註定今生不可能再牽手,所以此時,也就無所謂放手,只以酒為酬,送他遠走。
夜色降臨,月光如水也如酒,小元揮袖將手中玉杯擲入滔滔逝水,最後回眸望向景生,只見他的臉容,皎潔似月華,唇邊還微含笑意,
“景生,我走了,你,保重!”話音才出口,小元已騰身躍起,如飛鴻般跳上正緩緩駛來的一艘河船,——景生,在未來的歲月裡,讓我如何憶起你也如水般清澈,又如酒般醇厚?
望著蚱蜢小船順流直下,望著舟頭迎風而立的輕盈身影,景生遙遙目注,——亦嫋,一路走好,今夜月華如練,伴你吉祥遠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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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芳閣位於東安京城的東市北角,正是鬧中取靜,地利便捷之處,其樓高三層,雕樑畫棟,構造精巧,林芳閣經營蜀菜楚菜,純正地道,一向是暫居東安及來往於三地的蜀楚富貴人士聚會餐飲之所,也是唐門佈置在東安的一個暗莊。
景生穿街過巷,還未走近林芳閣,遠遠的已見其輝煌的燈火,奇的是高閣雖燈火通明,卻未覺嘈吵,閣前的街市也整潔安然,彷彿並未因臨伴酒樓而沾染汙濁。
景生想著一個多時辰前信步離去的阿鸞,不禁心急如焚,自己雖並無錯失,但在此事上,別管是對亦嫋還是對阿鸞,他好像……好像都心懷愧疚。
才踏入宣敞的大門,景生就見一掌櫃模樣的中年男子迎面走了過來,“這位公子請了,您是與友聚會還是獨自用餐?”
透過蛟紗遮幕,景生一眼就看到來人雙眸中的霍霍精光,雖只一閃而沒,但以景生此時的功力,卻已看得真切,不覺低聲叫道:“二姐?真是你嗎?”
來人正是獨善易容的唐惋,聽到這熟悉的呼喚,她猛地愣住,不敢置信地瞪視著面前的少年文士,在他剛剛踏入店門時,唐惋就已覺其身姿不凡,故親自出迎,以為是來與青鸞聚會的南楚清貴,萬沒想到,他……他竟是小花兒!
“花兒,你……”唐惋自有千言萬語,但此時此刻卻開不得口,臉上易容的油彩阻隔了她所有的感慨。
“我一切均好,只是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了。”景生走入大廳,透過巨大的琉璃屏風,能看到廳中人頭聳動,但卻並不顯得嘈雜。
唐惋無聲的搖頭,這些日子經歷的折磨又怎是一個‘苦’字可說,“你也辛苦了,請跟我來。” 想到小花兒當日血染華青號,那種慘烈悲壯,不堪設想,最苦的人應該是他和青鸞。
唐惋帶著景生走出側門,穿過迴廊,來到一個花木扶疏的精巧小院兒,院中另有一小樓,只有兩層,卻更加雅緻典麗,一看便知是專為特殊貴客準備的。他們剛走到樓門邊,一直眼巴巴守在那裡的苦臉已閃身而出,驚喜地叫道:“爺,您可來了。”
“我去前邊兒守著,小怡和爹都在樓上。”唐惋輕聲說著就轉身離開了。景生聽出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