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需繫鈴人,那隻小鸞還是你親自去伺候吧。”
花襲人滿臉無辜,眼巴巴地盯著小花兒手裡的酒罈子,不禁喉頭滾動,小花兒一聽瀉了氣,他放下酒,悶頭坐在竹凳上,眼角卻瞄向裡屋,好像那扇單薄的門扉裡躺著的不是一個半大的孩子,而是——是——,他收回眼光,竟不敢再瞄,一邊心裡責怪自己,小小年紀,竟心思思地浮想聯翩,真是該打,小花兒提掌向自己腿上切去,
“……咳咳……順其自然吧……那麼難為自己幹嘛?”花襲人清涼的話語及時挽救了他無辜的大腿,小花兒的臉上熱了,慢慢放下手,仍低著頭,可頭腦裡那個綺麗的影子卻無論如何都趕不走了。
——如此,如此心神不寧,遐想連連,怎麼去給他換藥呢?
想了想,忽然問:“你有多久沒出過紅河谷了?”小花兒抬起頭,望著花襲人。
花襲人一怔,眼神閃爍,“……有……有十……十來年了吧……”——那是一個仲夏季節,千里迢迢,他把小花兒抱回這座山谷,就再也沒有出去過。
“頭幾年,我們是怎麼過的?難為你把我養大。”小花兒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爹,看到他雪也似的面色變得更加蒼白,烏眉微蹙,不禁又想起花襲人剛才的話——‘聽天由命,順其自然’自己當初拼卻粉身碎骨,也沒有逃脫上天的擺弄,不聽天由命又能如何呢?但順其自然卻真是說說容易做起來難!
花襲人扔下袖著的書,撐著頭苦笑,——不知是他把小花兒養大,還是小花兒支撐著他活到現在。他看了看桌上那罐子羊奶,苦笑變成了訕笑,——他當時也就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如何懂得照顧嬰兒,
“要說咱們還是得感謝阿暖它外婆,要是沒有它的奶,你可活不到現在,那時你還和阿暖它媽搶奶喝呢。”
這個典故小花兒早就知道,不覺也笑了,——他可能是命犯孤煞,前世今生都身世飄零,
“若是叫你離開這紅河谷,你可捨得?”小花兒輕輕地問,不知是問他爹還是問他自己。
花襲人心裡一動,略坐直身子,凝目看著小花兒,“有什麼捨不得的?咱爺倆本來就沒家沒業,去到哪裡算哪裡吧,就是……恐怕委屈了你……”
花襲人抬手摸摸小花兒蠟黃的小臉兒,“因為要到山外營生兒,累你一天到晚糊著個殼子,可真辛苦。”
小花兒拍掉他爹的賊手,呵呵笑了,“這可是我的獨家秘方,護膚保顏的草藥面膜,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用的。”
花襲人想想也笑了,亮眸微彎,還真是如此,小花兒那臉膜下的肌膚不知有多瑩潤細潔。
這時,大鳥兒鈴鐺兒翩翩然地飛進堂屋,尾羽在陽光下劃過一道耀眼的彩弧,它蹲在桌旁,眷戀地看看小花兒,小眼兒賊亮亮,然後刷地伸開翅膀,出其不意地將那小酒罈子護在羽翼之下,咕咕啾啾得意地笑,小花兒看了哭笑不得,伸指彈它腦門兒,卻被花襲人飄袖撫開,
“這麼可人兒的鈴鐺兒,你怎麼總欺負它?”說話間已將鈴鐺兒羽翅下的酒罈攬到了自己的懷裡,像抱著最知心的愛人,小花兒見了卻萬分難過,——勸君更進一杯酒,與爾同銷萬古愁!這酒——確能解憂否?穿腸毒藥都解決不了問題,搞得他前世今生,還在六道輪迴裡踟躕,一杯黃濁又怎能消愁?
花襲人的下巴抵在酒罈子上,衝裡屋歪歪頭,
“那隻小鳥兒你打算怎麼辦?”
小花兒苦惱地皺皺眉,聲音細若蚊蟻,“還真不太好辦,要是南楚的那位青鸞,就得送他過江,要是大蜀的那位鸞生,”小花兒茫然地瞊目瞪著虛空,“——若是那位公子,我還真不知道該把他往哪裡送。”嘴裡說著,心裡卻浮起一絲不捨,若真送走了他,自己怕是要有好些日子牽掛。
這幾天去山下的村落,他似乎已經聞到戰火烽煙的腥氣,人心慌慌,謠傳不斷,說是南楚王師已奪下大蜀都城,連蜀王衛恆都已死於亂軍之中。
花襲人猛地閉上眼,像是被正午的陽光晃了眼睛,長睫慌亂地閃動,——若是——若真是他的兒子,自己是該殺了阿鸞還是留下他?
“——看年紀,應該是那隻青鳥。”小花兒靜悄悄地說,“丟了兒子,那明澗意還能奮勇征戰,攻城略地,真是位狠角兒!”
這名字才溢位口,小花兒就閉上嘴,眼睛躲閃地看向門外,花襲人卻垂下了頭,——明澗意,那個蒼鷹般桀驁的男人,搗毀錦州城,踏平大蜀,是為了無暇?還是為了真顏?
“——若他真是南楚的青鸞,”花襲人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