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驚鴻一瞥卻無意間看到了不遠處一個佇立的身影。那頭顯眼的藍紫色長髮與罕見的冰色的眼睛,令聽夙夜說過無數次她這個妹妹的“事蹟”的他剎那間確認了她的身份。
若說鳳離殤是無畏冰雪的寒梅,那麼她便是遺世獨立的青蓮。明明隱藏在人群之中,卻怎麼也無法掩蓋她的光華。明明看上去融入了人群,卻依舊給人一種獨自站在空曠之地的感覺。
如果要說她們之間有什麼相似之處的話,那麼就是……高傲了吧?
只是,那個時候,他卻望見了她一剎那的脆弱。眼底平日的鎮靜沉著被殘酷的現實粗魯打碎,撕裂成一片片的痛滿目飛揚。如同忽然碎裂的冰層,赤裸裸地暴露出無盡幽暗的深潭。
他忽然很想莫名其妙地笑——他似乎總是遇見那樣的女孩呢。離殤也是,真顏也是。
驕傲,堅韌,冷靜,智慧,總是用波瀾不驚來將內心層層掩蓋,還有有時會為真正在意的人而脆弱——鳳離殤是,真顏也是。甚至是夙夜,也有那麼一點這樣的影子。
某次狹路相逢,他問道:“你……恨我吧?”
她抬起冰色的眼眸,反射著陽光,流光溢彩。安靜的眼神,沒有他想象中的冷冷的憤恨。
“怎麼可能。”她走過他身邊,“這是夙夜姐姐的選擇,我無權干涉。她不會希望我恨你,那麼我便沒有必要恨你——畢竟,起因是她,現在她這個起因不存在了,那麼恨便也不存在了。”
哦呀……望著她的背影,他的嘴角抽了抽。
意外的……回答呢。夙夜身邊的人果然都不簡單。
時間一天一天地流逝,冰真顏帶給他的驚訝還真不小。強大、理智、鐵腕、狠絕、深不可測,一步步走向冰家權力的巔峰。最後,將家主之位毫無異議地收入囊中。而夙夜卻說,那僅僅是為了夜星月,那個叫Moneteora的銀色閃電一級執行者。
一個人……真的能夠為另外一個人做到如此地步嗎?真是令人感動呢。
黑暗中的依靠……這已不僅僅是友誼那麼簡單了吧?是……可以託付生死的同伴吧?
真的不知道,要經過多少冰冷的淬鍊,多少絕望的依託,多少時間的醞釀……才會發酵出如此醇濃雋永。這樣的友情,歷經了千錘百煉,烈焰寒雪,確實……也只有那樣的人才能夠擁有啊……
然後,更驚人的訊息傳來——那個總是笑得雲淡風輕卻冷眼觀望一旦出手絕無失手的女子,竟然已經孤身一人同病魔抗爭了二十年之久!
這時,他才真正理解到了夙夜所說的“任性”是什麼意思。
真是個傻瓜!將什麼都揹負在自己的肩上,埋藏在心裡……她當自己是鐵打的嗎?
對醫學有所涉獵的他清楚的明白,這樣的病例,如果在發現之時便加以救治的話,雖說不可能是高齡長壽,但多活幾年絕對沒有問題,以冰家的財力絕對擔負得起。但,“嫌麻煩”“沒時間”“不想被人抓到把柄”這樣可笑卻固執得讓人想哭的理由便讓她堅定地拒絕了多出來的生命。明知道她離開後她說在意的那個女孩會傷心,但她還是做出了選擇,疼痛卻堅定。
對別人殘忍……其實,她對自己更加殘忍。
夙夜聽到這個訊息,只是微微一愣,眼中流露出一絲非悲非喜的神色:“是嗎……果然是……她的風格。”
隨即便是一聲綿長的嘆息,如絲如縷,縈繞在心間,揮之不去。
“你有辦法的吧?”
她回以神秘的微笑:“我不會讓真顏就這樣結束的。”
只是,話雖這麼說,他親眼看見為了解決真顏的問題,夙夜付出了怎樣的心力。她在組織裡的身份是僅次於首領與六大核心成員的。正因為如此,她向上級申請救真顏時,由於不會影響到時空的正常秩序,才會被破例准許了,不過為此夙夜也忙了好長時間。只是,至於怎麼救真顏,那麼就要她自己想辦法,而且還是在不違反時空法則的情況下。
於是他看著夙夜在整整兩個星期的與上級交涉後又連著一個月沒日沒夜地在書庫裡拼命地翻著那些落滿灰塵的書,所做的也不過只能是平時為她送送飯菜,在她累得睡著時幫她蓋上毯子之類的瑣事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非做不可的事情。他知道的。
那個冰真顏……回想起五年來偶爾因為某些往來見到她的時候,那用微笑將所有的鋒銳悄然收斂在後,越發成熟冷靜眼底透出的光芒卻也越發淡漠冷寂的女子,以及前些天悄悄潛入醫院在病房外匆匆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