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繃著臉皮,其實不過是個表色。
張紊清晨醒來,是讓一泡水給憋醒的,小解回來一看時辰,便想去叫庾定胥起床,往床邊一站,捏了蚊帳一角。
“庾定胥。”試探著喚了聲。
愈喚愈順口。
“庾定胥,庾定胥,定胥,定胥,定胥……”
“做甚?”
不察他甚麼時候睜了眼,面色不善,張紊喉頭微一梗,振振有辭說,“想說時辰到了,叫表哥你起床的。”
“那到要謝謝你了。”
張紊幾時見過庾定胥這樣孩子氣,先是誒一聲,便抿嘴笑開,“表哥客氣。”
庾定胥睨他,之後半起身,襟口登時大敞,露了一片肌理精實的胸來。
張紊見了,只在心裡暗歎,庾定胥這人,文武雙全,年輕有為,皮囊又是上上之資,怎麼身邊沒有狂蜂亂蝶?好奇怪。
“你讓讓。”
庾定胥搡他一把,踏下了床,挺拔脊背,緊翹腰臀,著實俊美。
張紊只覺心湖教春風吹皺成一片,又如一地雞毛,上下紛飛。
庾定胥著衣時候半回頭,“你愣著做甚?”
張紊這才戀戀不捨挪了視線,應一聲,扯了髮束盤髻插簪。
忍不住問他,“表哥,你為甚把我那尊泥像留著。”
庾定胥不答。手指在藏青錦衣上捏了兩道指頭印,看也不看他,兀自往外間洗漱去了。
這回,張紊是發覺了的。
恁紈絝子弟一掩嘴,笑得春意盎然。
24
“林大人。”
林知府細細打量張紊,對庾定胥道,“俊,真是俊。”
庾定胥眉一攏,“大人,這一季的屯田簿已登完了,要請大人過目,時間緊得很,大人要吩咐甚,請說快些。”
林知府一扁嘴,“小張,你如何受得了定胥這性子,”斜眼瞥見庾定胥不耐,趕忙打了官腔,對張紊說道,“事無鉅細靡遺,你俱要仔細些,擔當好。”
“是,小的知道。”
庾定胥不理那位美髯公,一指那位伏案的書生模樣人物,“這位是任檢校,你須得替他抄謄上下文書,他吩咐的,你只要認真做便好。”
任檢校衝張紊一笑,“張小兄弟。”
張紊見他和藹,不禁也是一笑。
那頭庾定胥對林知府道,“林大人,我們去衙門罷。”二人便並肩走了。
幾乎是二人甫踏出公文房,任檢校換了副三姑六婆面孔,“張小兄弟真是庾定胥表弟?”
張紊不由得一愣,“是。”
任檢校只當他呆頭呆腦,“放心,我不跟別人說。”
“……”
張紊頓了頓,“想必你是誤會了。”
“嗯?”
“他真是我表哥。”已不知是第幾回解釋親疏,為甚麼紹興這邊人人都好奇庾定胥情事?
等到任檢校落座莞爾一下,他才發覺自己將問題問了出來,那人不掩失望,道,“我同他相識三載,不曾見他失態,不曾見他大笑大哭,不曾見他跟誰親近,也不曾見他著急生氣……總言之,凡人喜笑怒罵,他都仿似沒有。”
“是麼?”
張紊接過紙筆,一心謄寫,一心神遊,還一心飛去了庾定胥身邊。
“今日做得怎樣?”
張紊動了動腕子,“嗯,有些僵硬。”
“那明日還去麼?”
張紊驀地一抬頭,狐疑說,“表哥的意思是我不用去了麼?”
庾定胥抿了抿唇,“隨你。”
張紊猶豫又猶豫,“我、我還是繼續去好了,不然在家裡待著實在悶。”也太愧對你了。
庾定胥眼一斜,心裡悶悶一嘆,只道:放院裡有個林嵋兒,放外頭有些虎狼。幸而張紊說了“家裡”兩字,稍稍平了分怨氣。
又做了兩日,轉眼間八月已近,暑氣闌珊。
任檢校從外頭進了公房,滿頭大汗的樣子,“張小兄弟,你還真是坐得住,不愧是庾定胥那人的表親。”
張紊呵呵一笑,停筆問他,“任大人怎麼忙進忙出的,有甚麼我能幫得上忙的?”
“正好!我也不跟你客套,驛站的有口信過來說巡按文書到了,我在勘磨宗卷,一時也抽不開身,你替我去拿罷?”不等張紊支吾,如珠落玉盤,又劈里啪啦補一句,“驛站離衙門不遠,就兩條街,一路左轉便是……來,令牌也交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