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都愛讀書,每每張紊姑母牽著庾定胥過來,張紊必定端了糕點在書房等他。
一起畫畫寫字,讀書賦詩,射箭玩耍……
卻硬是想不起來何時生疏的。
大約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張紊重重一拍腦門,“有甚好琢磨的!車到山前必有路!”
有個小丫頭噗嗤笑出來,“小相公真是個痴的。”
張紊一驚,不迭看了過去。
門邊探了個小丫頭的腦袋,另站一位英姿颯爽的女子,面白如玉,不假粉妝,“你好。”
張紊也點頭,“小姐好。”
“小相公怎生稱呼?”
“弓長張,墨魁,杭州人士。”
“哦。”
張紊正在想這聲哦拖得神異,陡然間庾定胥大步過來,眉目皺得死緊,“林嵋兒,過來這邊!”長臂一伸,幾乎是把人家拉拽走的。
張紊不由得一愣,不自覺盯著他兩隻手。
心裡說不出的不快,如陷泥淖,如沾腥羶,如刺在喉,總之,是莫名不快。
小丫頭落在後頭,笑靨如花,“小相公,我家小姐是姓林,紹興父母官也姓林,懂了麼?我家小姐,同庾大人的關係,可是非同一般……呵呵。”
她似是不求張紊反應,說了一通,一蹦一跳跟了上去,還邊叫著,“庾大人,等我!”
張紊環顧這間房,擺設一如他杭州家裡,乾乾淨淨,齊整利落。一眼望見書桌上蓋了帕子的一塊泥像,抬手輕輕摘了帕子,只見那小泥人,正雙手叉腰,哈哈大笑。
可不正是他自己。
他心道:還真是留著,這實木疙瘩原來是真長情。
20
到酉時,張紊被餓醒來,適逢滿院米香,引人饞蟲欲出,他坐在床上猶豫半晌,方起身著衣,暗忖著,雖說我餓,可也不好貿然去吃,那樣無異於不請自來,豈不有辱斯文?
便又脫了衣服,權衡間,只覺香氣又近了些。
一咬牙又套了一半袖子。
接著復又扯下。
這樣反覆兩次,咚咚兩聲叩門,跟著是庾定胥沉穩聲音:“開門。”
張紊忙不迭下床。
兩扇木門一開,米香撲面而來,幾乎能聞到那潮黏質感,張紊腹中登時咕咕一氣亂叫。
庾定胥手裡捏了一雙竹筷,一個食盤,“來吃。”兩個字,再自然不過,再暖煦不過。
張紊窘迫,更兼侷促,“表哥……”
庾定胥到桌前坐下,利落一掀下襬,微側頭看他,像是說“怎還不來”。
“是,我曉得了。”
“日後我每日將飯菜端來房裡,一齊吃。”
“如此……有勞表哥。”
庾定胥一推竹筷,再不言語,兀自扒飯。
不久吃完,庾定胥端起食盤,“你好好休息。”
“表哥,”張紊喊住他,嚅喏著,“我想求表哥替我尋個事做。”
庾定胥俊眉微一挑,“再說罷。”
張紊看他出去,忍不住想是不是這些年裡他的冷淡嫌棄,到底傷了年少時的感情,以至於顧念舊情收留他,卻連理他也不願意。
過了半個時辰,庾定胥又來叩門,這回帶了幾本書來,一把遞進張紊懷裡,“喏。”
張紊舊話重拾。
“……我這樣閒著,覺得愧對錶哥。”
庾定胥定定看他,輕輕啟口,“你真變了……好生歇息,不急。”還抬手往他肩上一拍。
張紊是想問他的:你討厭我麼?討厭從前的我,還是你口中變了的那個我?
始終開不了口。
到紹興的頭兩日,張紊是縮在房裡過的,比之從前,心境卻大不一樣,從前是閒適,如今是閒得像籠中鵲蟻。
這日吃完午飯,庾定胥正收碗,張紊一把握住他手腕,“表哥,不如我去洗碗。”
庾定胥盯了他半晌,鬆手放下食盤,算是默默同意。
也無半句話,二人便並肩往廚房走。
“隔壁與這邊是通的,住的林知府,房前那塊地種了些花草,你無事可以鬆鬆土,盤弄盤弄,我窗臺上放了些碎錢,你想出去便出去,這是廚房,這水缸裡的水須得舀出來洗碗。”
張紊一怔。
庾定胥睨他一眼,“怎地?”
我以為你不食人間煙火的。這怎麼能說,只好呵呵笑說,“表哥說了好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