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看見他先是一驚,上下一打量,又把眉頭一皺,“亂攔甚麼?你剛說你是哪個?”
張紊抹了把臉,有氣無力道,“沫兒,我是張墨魁,張家少爺。”
那丫頭把他仔細看了許久,姣斥道,“你當我不認得張公子,他往吳縣赴任去了,你還想冒名頂替!冒犯我家小姐閨名!”
簾子又動了下,張紊滿心期望曾家漫漫能認他出來,那簾子卻重重落下了,“沫兒,這人我不認識,給他些銀錢及乾糧水袋,快趕路罷。”
聽聞此言,車伕眼神又犀利了幾許,他健壯身材,叫張紊不得不打消了強擠上車的念頭,只好悲嘆一聲,軟軟坐到地上。
他兀自傷悲,車上扔了個小小錢袋下來,還兩個蔥幹餅,兼一個水袋。
“還不快道謝?”
張紊撿了物事,低低道,“多謝小姐。”
道謝的話,也是艱澀得難以脫口。
這回,再無人正視他,丫頭鑽進車裡,小姐紮緊簾幔,車伕一甩韁繩,駟馬揚蹄,攪起黃塵石子,又給他臉上,多撲了層灰土。
他此刻說不上心死,也說不上哀莫。
只是忽而迷惘,了不知東西,不知愚身往何處去。
這種時候,他只是想回家而已,回家中梳洗一陣,再好好睡一覺,起來後一頓飽食,養好這傷。
仿若陡然自美夢中醒來,張紊抬頭望了望日頭,昏昏沉沉地邁開了腳步,只著了軟靴的腳底板被車道上石子烙得生疼,這時才恍惚想起,這場無妄之災,起因實在可笑。
他拖著沉痾身子,深一腳淺一腳,聽見馬車聲音便回頭顧盼,固然屢屢失望。
終歸有一輛驢車停了下來。
車伕把他上下一打量,輕慢道,“小相公要去哪裡?”
張紊開口才知自己嗓音粗澀難聽,“……回杭州城內。”
車伕眼裡有絲同情,“小相公,我這車是客棧裡的,要收銀錢的。”
“我有。”
“你有多少?要廿錢的。”
張紊沉默地看了上去,那一車人俱是沉默。尋常時候,這一條路,了不起七八錢即夠了,如今翻了兩番還多,可不正是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張紊聽見自己鼻中一哼,“廿便廿。”
上車後,那一車人挪了處地方與張紊,車伕一面閒散地揮鞭,一面隨口搭話道,“是遭了賊罷?這條路上不是一向安寧麼……別是遇了野狐精怪……”
11
張紊默不作聲,那車伕自討了沒趣,又問道,“小相公住哪裡?”
“張少師府。”
車伕登時回首,“哦?”
張紊眼睛閉著,淡淡言語,“我是張家小少爺。”
車伕眼瞪得圓溜了,一時止不住口吃,“你……你……是張家少爺?”
張紊黑黢黢的眼裡終而染了絲笑意,定定望去,“是。”
車伕頓時失了聲。
車裡也靜了下去。
張紊忍著股間顛簸,蹙眉緊緊夾著,那處異物感揮之不去,仍舊溼潤麻木,勾心的疼,疼得連口中乾渴、腹中飢餓也似感覺不到了。
直至車裡一位懷抱稚兒的婦人試探問道,“公子若不舒服極了,不防吃些糕點睡上一覺,不嫌棄的話,我這裡有一些好入口的。”
張紊辨出真心,微微吃驚,對她露了個笑容,“多謝,我並無大礙。”
原來多謝二字亦能習慣成自然。
城內喧鬧繁華,吆喝叫賣此起彼伏,人聲鼎沸。
張紊下車時,車伕退了他車錢,愧疚道,“不知是張少爺,多有得罪,還請少爺見諒。
張紊只一冷哼。
一掂錢袋,買了兩個雪白大饅頭,幾口嚥了,又在街邊坐了半晌,勻定心緒,這才往張府去。
那琉璃瓦當,漆金門楣,雕鏤仙鶴,還兩隻石麒麟的,正是張府。
他徑直往裡走,豈料門人忽而發難,“誒誒!你是哪個!認清楚了,莫要瞎闖!!”
張紊應聲抬頭,往上一看,“不是張府麼?”
門人倒笑了,“是張府,可你是誰?”
“我是張墨魁,你家小少爺。”
雖然狼狽,可貴氣、公子氣還在,門人教他唬住了,猶猶豫豫地仔細打看,“胡說八道!我家少爺怎會是長你這樣!”
張紊一揚首,“睜大你的眼睛認清楚了再說話!”
門人喉間哽咽,欲言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