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是沒把武當放在眼裡,李清隕心裡生氣,可還是忍著不發作:“兩位是來印證武功的了?”反而是一旁的迎客弟子忍不住抽出了長劍:“兩位未免欺人太甚。”
許斂寧踏前一步,淡漠的臉上看不出情緒,淡淡道:“如此多有得罪了。”她的面板白皙如玉,眼神清淺得一望到底,迎風站著的模樣有幾分贏弱。對方手中長劍甫動,手腕突然一麻,手中長劍不知怎麼的已經到了許斂寧手中。李清隕知道不好,拔劍向她刺去,這一劍隱隱透著劍芒,練到這個地位,在女子中算是功夫不錯了。許斂寧旋身閃避,衣衫宛然翩飛,連同如墨青絲,手中劍招卻微帶生澀。
李清隕退開兩步,驚訝道:“你怎麼會武當的入門劍法?”
她沒有回答,長劍顫動,第二招已遞出,卻是武當女弟子修習的柔雲劍法中的一式。李清隕平時就練熟了,想也不想就揮劍格開。兩人轉眼間交手二十來招,不像是比武,反倒像是同門之間的喂招。李清隕看出對方使的雖是武當劍法,卻支離破碎,力道角度都不太對,倒像是東學西湊過來的,只是輕功上乘,一時支撐著不落敗罷了。她穩住心神,步步相迫。
只見許斂寧一直中規中矩的劍法突然一變,變得輕詭飄搖。李清隕突然覺得一股冰冷之氣撲面而來,眼前女子眼神依舊清淺,卻一望望不到底。原本這種輕詭的劍法,是練劍的大忌,難免破綻百出。可李清隕只見眼前疏離光影,竟找不出半點破綻,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正慢慢地向山崖邊退去。許斂寧嘴角帶著笑意,並不急於取勝,反而緩下劍勢,一步一步逼近。
突然,一道豔麗銀光漾起,許斂寧從迎客弟子處奪來的長劍突然啪得折斷,隨後感覺有冰冷的劍尖正好點在她的咽喉上。她順著明淨的劍身看過去,只見張惟宜青衫廣袖,衣衫髮絲在崖風中獵獵而舞,清淺的眼神在他同李清隕相握的手上頓了頓,突然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無可容忍,心裡淡淡的情緒突然轉變成一股濃烈的殺意,怎麼也抑制不住。
她閉了閉眼,睜開的時候已經掩飾了所有情緒。她隨手將斷劍一扔,緩緩綻開一個淡淡的笑顏:“御劍公子果然名不虛傳,我認輸了。”
李清隕面露喜色,歡喜地叫道:“師父!”
許斂寧神色微變,差點撞上張惟宜的劍鋒,反而是對方將劍後撤,還入劍鞘。然後看見這個女子背轉了身,一步一步緩緩走向另一邊。
那一邊,羽冠星袍的長者負著手站著,沖淡平和,恍如得道仙人。他的鬚髮皆白,看年紀卻不過五十來歲,容貌清癯,神采奕奕。
許斂寧緩步走近了,微微抬起頭,淡淡的笑得自然:“晚輩許斂寧拜見武當掌教真人。”稍微頓了頓,又道:“或者,還可以稱一聲,‘師伯’?”
今夕惘然卻何夕(上)
山風拂過,吹起髮絲衣角。
李清隕一副震驚表情,喃喃道:“她剛才叫師父什麼?師伯?天啊,豈不是……”
許斂寧低下頭,卻可以看見道袍的衣袖微微顫抖,不由瞭然一笑:“晚輩時時記得當年,因性子軟弱老是哭鬧,倒給武當上下添了不少麻煩。”
武當掌門天衍真人正心神激盪,也沒在意她話中有刺:“現下看你的氣色還好,這些年投在哪一門哪一派,怎麼一直不回來看看?”
“我原是早想回來的,只是凌軒宮離這兒路途遙遠,師父又不放心。適才和李師妹過招玩鬧,有些過火,只盼著師妹別同我計較就是。”她後面一些話卻是對李清隕說的。
李清隕自然知道絕不是她說的“過招玩鬧”,若不是張惟宜及時阻止,自己早被她逼下山崖,只得板著臉道:“清隕不敢當。”
天衍真人慈愛地看了看眼前的女子:“仔細看你,眉眼更像宣澤師弟。路上驅車勞累,趕緊上去歇歇,別累著了。”轉頭看著另一邊:“惟宜,你帶斂寧去別院。”
張惟宜淡淡應了一聲,走過來道:“兩位隨我來。”走了一路,聽著師父對許斂寧噓寒問暖、關懷備至,過了紫霄殿又叮囑了幾句才離開。張惟宜領著她們到了純陽宮,淡淡道:“今日的事,莫讓我再看到第二次。”
許斂寧看著他,淡淡笑道:“原來你會心疼。”
張惟宜腳步一頓,隨即離去。其實不是沒有想過她會是許宣澤師叔的女兒,如今認定了,卻像被什麼嗆著,半晌也咽不下。許師叔溫和儒雅,沖淡平和,雖然久病不出,卻頗受武當後輩弟子的尊重。她,沒有半分像父親。好像四年多前,她吹一支《桃夭》,如此纏綿悱惻,如此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