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能吃得下去,眾人心裡愁腸滿腹,不知這樣下去如何結案。
“閣老,以後該怎麼審。”朱衡仗著和徐階關係鐵,代表眾人問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車到山前必有路。”徐階淡淡說一句,便端起飯碗道:“現在吃飯是正辦。”
眾人面面相覷,只好把滿腹的疑問就著飯菜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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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鎮撫司,朱大便徑直來到沈默住的院子,哥兒幾個都在等他吃飯。
坐下喝一大碗酒,他將今日的情形講了一遍,然後問沈默道:“後面我要是再睡,皇上會不會發飆啊?”
沈默輕輕搖頭道:“不會了,這種審訊都不會再有了。”審一萬次都沒有意義,何必多費功夫?
“那皇上會不會發飆?”朱大道:“我看諸位大人的表現,很難讓皇上滿意呢。”
“這個就不知道了,估計會換一種形式吧。”沈默突然一陣慶幸,也幸虧自己被關在詔獄,不然肯定像眾位大員一樣,左右都為難、裡外不是人呢。
“呵呵,不替別人操心了。”朱大端起酒杯道:“咱們爺們將來還沒著落呢,哪能管那麼多。”此話一出,席間的氣氛頓時冷了三分。朱大覺著有些過意不去,自罰一杯道:“不該說這掃興的。”
“但說無妨。”沈默微微笑道:“我知道你們其實心裡擔心,既擔心我,也擔心自己。”
眾人雖未應聲,卻都默默點頭。
“都把心放到肚子裡。”沈默淡淡一笑道:“不會像你們想象那樣的。”
“嘿嘿。”既然說開了,朱大也不隱瞞了,喝口悶酒道:“大都督在世時,常說一句話,叫‘一朝天子一朝臣’,其實咱們錦衣衛的人,哪能比得上做大臣的長久?”說著苦笑一聲道:“說這話自己都覺著貪心不足了。大都督去了快五年了,按說咱們這些人,應該全都捲鋪蓋滾蛋了,現在還能照顧照顧大人,坐在一起喝酒,自己都不敢相信。”
眾人默然,朱大說的是大實話。按說陸炳一死,他們十三太保的日子就該到頭了,皇上會派信任的皇親國戚來統領錦衣衛,當然更大可能,是交給東廠統領,無論哪種可能,他們被清洗的命運都是一定的。
然而因為種種原因,他們的生活還依然照舊……一來,陸炳死的突然,皇帝事後的處理更是蹊蹺,不僅對兇手遮遮掩掩,還特別照顧陸炳的兩個兒子,似乎要做些補償似的;二者,東廠本來就被錦衣衛壓得喘不動氣,本以為陸炳死了,終於能翻身,誰知卻牽扯進嚴世蕃叛亂,反而先遭到了大清洗,結果元氣大傷,到現在恢復不過來;第三,錦衣衛的機構暗線遍佈全國,破舊立新不是隻換個指揮使那麼簡單,還需要一整套忠心於皇帝的班子,這些人互相監督、跟皇帝多頭彙報,才能保證新班子仍然忠於皇帝,否則就有效忠私人的危險。這些年嘉靖一直臥病,根本沒精力重新打造一張特務網,無奈之下,皇帝只能避免風險,沿用舊人,至少這些人忠心和能力沒問題,不用擔心他們變節。
但不需要太敏銳的目光,就能看出不可能永遠這樣下去,皇帝沉痾難去,不願折騰也是正常;然而新君即位之後呢?還不是要換上自己人?而他們這些老傢伙,知道的秘密太多,很可能連光榮退休都是奢望……
看著眾人擔憂的表情,沈默覺著得提振一下士氣了,輕輕拍一下桌子道:“我那老師兄在世時,就在為那一天佈局,雖然他去得突然,但已經做好了七七八八……這些年我又繼續籌謀,依然為的是那一天。”
聽了沈默的話,眾太保瞪大眼睛道:“難道還有一線生機?”
“大有生機。”沈默笑眯了眼道:“哥兒幾個信我的,將來那一天,不是結束,而是開始,一番好大的事業等著大家呢”
若是別人說這話,他們肯定是不信的,但這偏偏是從不打誑語的沈默口中說出,就由不得他們不信了。便心癢難耐的追問起來,沈默卻守口如瓶,笑而不語。被逼得緊了,就道:“不能說,說了就不靈了。”
眾太保雖然好奇死了,但唯恐這法子不靈,只好忍住不問。不過無論如何,心中的陰霾算是去了。眾人心說,就讓‘老叔祖’動腦子去吧,反正咱們加一塊,也不如他一個人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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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鎮撫司的歡聲笑語截然相反,西苑聖壽宮中,卻是愁雲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