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也不好隨意竄訪,沈默便準備回屋休息,卻聽有人叫住自己道:“江南。”
一聽是高拱的聲音,他趕緊回頭行禮道:“閣老。”
“呵呵,好。”高拱朝他拱拱手道:“好長時間沒見了,來我屋裡坐坐吧。”
“恭敬不如從命。”老上司相邀,規矩只好先放在一邊了。
於是兩人來到緊南頭的高拱房間……緊北邊那件是徐階的,按說高拱應該是挨著第二間,但他堅決選了離徐階最遠的一間,確有些弄性尚氣。
進屋一看,另一位內閣大學士,郭樸也在裡面,這也沒什麼奇怪的,高郭兩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都讓人懷疑他倆是不是有姦情了。
不過沈默還是表現出適度的吃驚,忙不迭行禮道:“郭閣老也在這兒。”
郭樸客氣的朝他還禮道:“江南賢弟,咱們見得不多,可在老夫心裡,你我神交已久了。”這就要和他平輩相交了……雖然沈默驂乘了一把,假假也算是二品官,但年齡資望擺在那裡,郭樸根本沒必要如此折節。
正所謂‘禮賢下士、必有所求’,老郭多禮?意在徐公而已。
三人就坐,高拱居正位,沈默要陪末座,郭樸執意不肯,非與他東西昭穆而坐。
兩人正在謙讓,高拱受不了了,道:“我輩中人,豈能拘於虛禮,白白浪費大好光陰!”見兩人終於不折騰了,高拱開啟話頭道:“江南對有何看法?”開門見山,高拱做派。
“那天在皇極殿中陪著嗣君,沒聽清楚。”要想進退有餘,就得揣著明白裝糊塗。
“找一本給江南看。”毒拱對郭樸發號施令道。
郭樸便從桌上拿起一份抄本,遞給沈默,嘆口氣道:“唉,看看吧,不忍卒讀啊。”
沈默接過來,擺出認真閱讀狀,其實這份四百五十字的遺詔,他都能倒背如流了。最大的感受便是,對徐階刮目相看;又何止是自己?遺詔頒行天下,恐怕天下人,都要對這位,甘草國老,重新認識了。
原來以為徐階阿諛奉承、逢君之惡的,現在會認為他那是虛與委蛇、忍辱負重。
原本以為他不敢勸諫君姜,取消惡政的,現在會認為徐閣老不是不管,只是時機未到。
原本以為他無所建樹、沒法挽救大明的,現在會重新對他燃起希望;尤其是那些因遺詔而起復的大小官員,肯定會無條件支援徐階。
可想而知,隨著一步步的貫徹,徐階的影響力和勢力將步步攀升,不僅大臣中沒有人能制衡他,恐怕連皇帝都要對他言聽計從……這肯定令高拱坐臥不安,找沈默過來的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
“看完了嗎?”見沈默抬起頭來,一直緊盯著他的高拱馬上問道。
沈默點下頭,高拱追問道:“什麼感覺?”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沈默當然不能在高拱面前說徐階的好了,便沉吟道:“語氣有些過了……有失中正平和。”
高拱臉上有些小欣慰,對郭樸道:“怎麼樣,我說江南是個直人,不會昧著良心說話吧?”
棄樸點點頭,道:“江南和徐華亭有師生之誼,有些話不好說的太白。”說著加重語氣道:“要我說,擬這道奏疏之人,當斬!”
怎麼上來就喊打喊殺?沈默有些撓頭道:“已經頒行了,又不能收回,這時候再去追究誰的貴任,反倒讓天下人笑話先帝。”
“是啊……”高拱何嘗不知沈默說的是正理,但仍忍不住朝他抱怨:“說出來你都不信,徐華亭擬這道,我們內閣三人,竟全不知情,直到頒讀之時,我們才第一次聽到。”說著重重一拍桌子道:“你說徐階把內閣其他人當成什麼了?”
“啊……”沈默有些吃驚道:“遺詔不能由一人獨擬,這是鐵律啊。”
“他也不是獨擬”,郭樸紛紛接話道:“找的是誰,你都猜不到。”
“何人?”沈默問道。
“他的學生,戶部侍郎張居正!”高拱憤憤道:“徐階授意,張居正執筆,你說他們何必要脫褲子放屁?難道張居正敢違揹他老師一個字嗎?”
“張太嶽何德何能?”郭樸也氣道:“資歷最淺的一個侍郎而已,徐階卻跳過內閣,跳過九卿,單單找他一人,不過就是為其獨斷專行,扯塊遮羞布而已!”
“如果他擬得合情合理,我們也不說什麼了。”高拱嘆息一聲,道:“可你看他把先帝罵成什麼樣了?先帝是英主,在位四十五年,難道幹得全是壞事?當今皇上是他的親兒子,三十歲登位,不是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