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姓、別號,並加蓋硃色印章的梅紅大名片,來到棋盤衚衕的沈府門前,希望能比別的同僚更早,給沈侍郎拜年”原來官場中拜年。對於上司以越早為越敬,你要是來晚了,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不過今年,沈府的情況特殊,來拜年的官員都看到,其大門上貼著白底黑字的帖子,上書“慎終追遠、恕不賀年”眾人便明白。主人家有師長身故,便馬上知趣的停止歡笑,低聲問門房,是何人仙去。
一身素服的門房說明了情況,大部分拜年者便奉上拜帖,請求門房聽差轉致哀思後,即轉身離去了。關係一般和一般關係的官員,便轉去別家繼續拜年,卻也有那與沈默有師生關係,或者是希望關係更密切的,趕緊回家換上素服,再次來到府上,請門子回稟,等候拜祭師公。
沈默出來再三謝絕,但在學生下屬們的誠意之下,只好命人搬出桌案。請出老師的牌位,布上香爐、蠟杵、蜜供、鮮果等供品。
學生們便在案前排隊磕頭,沈默在旁答謝,便又有嫡系子弟上前,幫著老師操持接客,到了中午時分,才沒了前來拜祭的客人。沈默便請幫忙的學生到花廳吃一頓素宴。
坐在他左右兩邊的,是他的兩大愛徒,王錫爵和申時行”去歲下半年,徐時行歸鄉省親,正式向徐家提出,要改回申姓。這對徐家其實打擊不因為從前年徐時行中狀元后,他們便敲鑼打鼓、大肆慶祝。還在街坊立了好氣派的牌坊。蘇州城誰不知道,徐家出了個狀元郎?甚至只要是姓徐的,在自我介紹時,都不能免俗的說一句,我是狀元郎的本家。
可徐時行現在說,我不跟你們姓了。徐家登時好沒面子一都已是載入族譜、大書特書的人物了。怎能變成外人呢?難道讓我們把族譜撕了重寫?徐家也是蘇州府的大姓,怎能丟得起這個人?族裡的老人便拿定主意,哪怕跟狀元郎鬧掰了。也不答應他改姓,,他們的本意是,用強硬的態度,讓徐時行知難而退,接受這一輩子都姓徐的命運。
但徐時行定介小很有辦法的人,他也不跟徐家發生正面衝突,並不是他沒這個能力,因為蘇州府的官員。上至知府歸有光,下至長洲、吳縣兩縣令,都是沈默的鐵桿班底,見恩主的得意門生被人欺負了,這還了得?當時就有長洲縣令表示。要給徐家一點顏色看看,知道這蘇州府是誰家天下。
但年紀輕輕的徐時行並不上火,也不腦熱。他謝絕了地方官的好意。道:“徐家待學生恩厚小豈能以勢壓之?諸大人請回,且弛月餘,其難自解矣勺。
既然事主這麼說,眾官員也不會皇帝不急太監急,便不再提這事兒,誰知等到狀元郎假滿歸京時,徐家竟出動提出,放他去申家認祖歸宗。他也當眾表示,將永世不忘徐家的恩情,承認自己姓徐的歷史。於是皆大歡喜,一時傳為美談。
後來官員們才知道,原來徐時行”哦不,現在改叫申時行了。並不是什麼也沒做,回到家裡,他便精心寫了一篇文章,將自己祖父從過繼於舅家,三代人受徐家恩惠的歷史,用優美的文字記敘下來並誠摯的表達了對徐家教養之恩的感激之情,把徐家的仁義孝悅誇得天上有地下沒。甚至說自己能有今天。絕對離不開徐家長輩的言傳身教,給徐家的臉上大大貼了一層金。
狀元郎的文章自然炙手可熱,很快便在蘇州城傳誦開來,徐家的名聲也隨著這篇文章扶搖直上;加上申時行在各種場合,不遺餘力的表達對徐家教養之恩的感激之情,很多人也看在狀元郎的面子上隨聲附和,徐家彷彿一躍成為蘇州城的大善之家,也讓家長們很是有面子。
整個過程的最,出現在他回京前第三天,徐時行約齊了諸多同年好友,十分隆重的將一塊匾送到了徐家祠堂,徐家人一看,上面寫著“恩同再造。四個端正道勁的大字,邊上還有一行小字“時行敬書”徐家老人推讓了半天,最後還是在他一再的叩首下,收了下來。三天後。便允許他認祖歸宗了。
王錫爵說申時行厲害,這是曲線救國啊。沈默微笑道:“這是個性使然。若是換了你,可能會直接去他們家祠堂住下,人家不答應就不走了。”作為相處多年的師生,沈默深知自己兩個得意門生的特點。王錫爵敢作敢為、雷厲風行,而申時行則是個皮裡陽秋、以柔克網的人物。在兩咋。學生中,沈默更喜歡的是王錫爵。但他認為將來能達到更高高度的。還是申時行。就拿其認祖歸宗這件事來說,就很好的體現了他擅長換位思考,以最小的成本解決難題,且使各方面都滿意的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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