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聽出眉目來了。早就聞說陳局長對市建委主任一職很感興趣,本局業務跟城市建設並無直接聯絡,他當然是在為自己再上一個臺階而採取新舉措了。
局長拿出一個綠皮筆記本來:“你看,我的想法都記在這裡了,當然,還不繫統,有些零亂,可點點滴滴都是我的心血啊!它並不屬於我個人,如果整理出來,可能對我市的城市建設還有點益處。所以,我想把這個任務交給你,對你也是個鍛鍊的機會嘛!怎麼樣?”
尤奇在局長的注視下硬起了頭皮,點點頭,艱澀地應道:“好吧。”
陳局長把筆記本交給他:“我相信你能夠擔此重任。我看,題目就叫《新時期城市建設的幾點思考》。要抓緊時間,爭取十天內完稿,這十天你就不擔負其他工作了。我看一遍,定稿之後,一式多份,《人民日報》給一份,《蓮城日報》一份,省報你有認識的編輯吧?到時我派車送你走一趟。哦,如果有稿費,就作為你的加班補貼,我嘛,就要那個虛名算了,嘿嘿。就這樣吧!”
尤奇兩腿僵硬地回到自己辦公室。李模陽的兩隻眼睛探照燈一樣在他臉上掃,他繃起面頰不予理睬。
李模陽到底忍不住了,問:“局長找你什麼事?”
尤奇不聲不響,將那個筆記本重重地拍在桌上。李模陽的胃口已經被他吊得高高的了。他就是不說。
他就是不說,就是不。
而且,他還明目張膽地跑到窗前,望著遠方發呆。
13
“一不小心又是星期天。”
尤奇覺得這句話相當有意思,雖然它有點王朔語式的味道,於是在這一不小心就遇上的星期天裡,拿它做了一篇小說的開頭。一般說來,星期天是尤奇的做小說日,沒有特殊情況那是雷打不動的。
但是接下來他的筆一不小心遇上了譚琴的手,小說就做不下去了。
譚琴奪下筆,不由分說塞進筆筒:
“就知道趴在這裡寫呀寫,不痛苦嗎?”
尤奇說:“你以為不寫就不痛苦了?”
譚琴將他從椅子上拉起來:“走,跟我到雷局長家去。”
尤奇說:“那是你的局長,又不是我的局長,我去幹啥?你的事不是不用我管嗎?”
譚琴說:“我求求你行不行?你跟我一起去,顯得對他尊重一些,你的那點小小虛名派上點用場,不好嗎?也免得資源浪費呀。”
溺水的魚(24)
尤奇重重地坐回椅子裡:“星期天也不放過我,讓當官的糟蹋我的心情,我不去!”
譚琴咬咬嘴唇,臉就陰了:“哼,想跟我睡覺的時候就左一個愛右一個好,百依百順;這麼點小事都不願做,還算夫妻嗎?這還沒到關鍵時候呢……”
尤奇就無話可說了,只得乖乖地起身,跟在譚琴身後出了門。
他們先去了商店。去局長家當然不能兩手空空去的,不帶禮物不如不去,這是人之常情。尤奇再清高,也還是懂的,只是情感上總是彆彆扭扭不是味道。譚琴先要了兩聽雀巢咖啡,接著又稱了十來斤蘋果,她還要拿兩盒太陽神口服液時,尤奇攔住了她:
“行了行了,我一個短篇小說的稿酬都要送光了!”
譚琴白他一眼:“你真是沒見過世面,這點東西人家根本沒放在眼裡。”
尤奇說:“真要捨得了孩子才能打得到狼的話,我們要打狼幹什麼,保住自己的孩子得了!”
譚琴說:“等會到了雷局長家你嘴巴消停點,我看你呀,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尤奇說:“那我多謝你的照顧,我正嫌和當官的講話心裡累!”
他怏怏地把一袋沉甸甸的禮物提在手裡,心裡如堵了一團棉花,呼吸不暢。
到了處級宿舍區,綠地開闊,花草鮮豔,還有不少盆景奇石點綴其間。譚琴的臉上綻開了笑容,那笑極為少見,但尤奇曉得不是為他綻開的,他無權享受,掠了一眼就自覺地把目光挪開了。
到了雷局長家門口,譚琴攏攏頭髮,整整衣襟,才摁響門鈴。尤奇忽然覺得天天看慣了的妻子有點不對頭,她的面部似乎都有點變形了。
門很久都沒有動靜,但尤奇感到有一縷目光從貓眼射出,直戳在他臉上。譚琴欲再摁門鈴時,門悄然開了,同時,雷局長的聲音也出來了:
“喲,小譚呀,稀客稀客,請進請進!”
譚琴歡快地說:“一直想來拜訪您,又怕打擾了您,今天我想局裡這一向沒什麼大事,您可能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