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上簇梅織錦斗篷,又合上兜帽,說道:“太冷了,姑娘可要進屋去?”
我答非所問道:“紅芯,你還記得舊日我所居住的院中有一株梨樹麼?”
紅芯道:“奴婢如何不記得?記得舊日在長公主府中,小姐妹們最羨慕的便是姑娘能獨居一院,且院中有這樣漂亮的一棵梨樹。每到春天,姑娘總是有新做好的梨花香囊佩戴。”
我輕輕一嗅梅香,似是嗅到了故居的梨香,微笑道:“是呢。春日裡我和姐姐洗淨了落花縫了香囊佩戴。可惜梨花只在春天開,我們姐妹自過了年,便眼巴巴的看著梨樹,只盼望它早些開花。如今在宮裡,一年四季自有花房送來新鮮花朵,可是我盼著開花的心境,卻不見了。”
紅芯似是不解,只是笑道:“可是奴婢卻覺得,宮裡四季常有鮮花,是很好的事情。況且,既然四季都有花開,又何須盼花開?只管好好觀賞便是了。”
我心中一動,說道:“四季都有花開……。”
紅芯又道:“奴婢過去在長公主府,只是跟著慧珠姑姑做些傳話遞東西的雜事,雖然姑姑待我很好,過得又自在,還時常可以偷懶,可是像奴婢這樣的丫頭,根本進不了長公主和柔桑縣主的屋子,任何露臉或是得賞賜的事情,從來沒有奴婢的分。進宮之後雖然多了許多主子,又要守著規矩,每日也著實辛苦,但奴婢還是覺得進宮跟著姑娘更好。就好比……爬山雖然辛苦些,可是山頂的風光畢竟更好。”
我大為驚訝,轉身問道:“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紅芯笑道:“對我們奴婢來說,本來就是這樣啊。好比慧珠姑姑,日日服侍長公主,自然比不得奴婢這樣自在,可是在府裡,人人都要敬著她,月錢也是獨一份的。奴婢可不想永遠都只在二門上混著。”
我一愣,不覺失笑道:“想不到你還很有志氣。”
紅芯紅了臉道:“奴婢的這點私心讓姑娘取笑了。奴婢這一輩子,永遠都只是奴婢罷了。”
我拉了她的手,只覺手心裡滾燙的一團:“你多心了,我並沒有取笑你。我覺得,你說得很是。我一時耽於春愁秋恨,見識竟然短了。”
紅芯身子微微一跳:“姑娘的手冰冷,還是進屋吧。這梅花在屋裡也能看到的。”
我微笑頷首,隨她進了靈脩殿。一時間心緒仍未平定,手中摩挲著書卷,眼中只見小字如麻。綠萼上前奉上紅棗茶,說道:“姑娘,思喬宮的車大人來了呢。姑娘見是不見?”
此時紅芯剛剛從寢殿出來,聞言說道:“她來做什麼?平常只會告狀挑撥,正事好事全沒她的份。況且她從來也沒來過咱們長寧宮。”
綠萼笑道:“這會兒姑娘還沒說話,你倒是倒核桃車子一般說了這麼些。”
紅芯揭開熏籠蓋子,灑了些香料進去:“她害得於大人還不夠慘麼?姑娘費了多大的心思才將於大人救了下來?這樣的人,來長寧宮定是要害姑娘的。”
我接過紅棗茶,笑道:“無妨。請車大人進來吧。”
綠萼便引了車舜英進來。只見車舜英穿著一身柑色水雲紋織錦長衣,外罩一件油光水滑的黑貂皮氅衣。她一進屋子,便放下兜帽,但見她原本細小的五官愁苦不安的結成一團,似是麵餅上的芝麻沒有撒勻。她從來沒有來過長寧宮,但如今情勢大變,她的來意我也能猜到幾分。
我走下書案,笑道:“車大人今日怎肯勞動玉趾,到我這裡來?”
見我還有幾分熱情,她容色一鬆,說道:“朱姐姐知道麼,皇后娘娘竟然被軟禁守坤宮,這可如何是好?”
我將她引入南廂,又吩咐綠萼上茶。她還沒有在榻上坐定,又追問道:“朱姐姐可知,皇后娘娘究竟因何事觸怒了皇上?”
三位女巡之中,以我的年紀最長。然而車舜英素來只稱我為“朱大人”,今日若非情勢窘迫,她也絕不肯稱我為“姐姐”。我一笑,心中不覺有一絲快意,說道:“難道陸貴妃沒有告知車大人麼?”
車舜英紅了臉道:“昨夜陸貴妃從定乾宮回來時,妹妹已經睡下了。今日清晨陸貴妃方才告訴我皇后軟禁之事,只是內中緣由,貴妃沒有多說。連服侍平陽公主的乳母都不告訴我。故此妹妹一無所知。”
我把玩著花鳥銅手爐的花苞蓋扭,微笑道:“軟禁皇后是聖意,你我僅知這一點便足夠了。內中因由倒也不必追究。”
車舜英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忙道:“姐姐難道一點不擔心麼?娘娘被軟禁,這……你我該當如何?”
我搖頭道:“車大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