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擺佈我們的人生啊……你也,一樣吧……轉身,窗戶上映出了自己的面容,熟悉,卻又陌生。究其原因,她自己也不明瞭。
樓下的七葉樹早已變成光禿的樹幹,毫無生氣的直立。樹梢因積雪而顯得索瑟,溼滑的地面讓人心煩意亂。手放在方向盤上,聽著引擎的聲音,不經意瞥見了手腕上的白色護腕。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夾雜著微妙的弧度,清愁在眼中稍縱即逝。感覺到她的氣息已經是兩週前的事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迷茫過,甚至面對司徒海的時候也不曾這樣。是什麼變了,是她還是宮野,她已經全然分不清楚了。跑車的輪胎在積蓄著雪水的路面飛馳而過,留下兩道淺淺的水痕,隨即消失殆盡。
“這裡的‘髒東西’已經清理乾淨了,把清理費打到這個帳號上就可以了。謝謝。”提著工具箱,馬恩琪從一棟公寓裡走出來。坐上車,她毫無表情的臉上顯出了一抹淡淡的痛苦神色。不能開車了嗎……真沒想到,竟然這麼大意。算了,只要有錢拿就好了,但願這次停工的時間不要太長。唉……看著自己有車不能開的悲慘境況,馬恩琪臉上開始冒出條條黑線。真是的!又不能把拖車公司叫過來……現在難道要她看著這車等毛凱洛下班來接她啊……可惡!為什麼中國就沒有代理司機這種職業啊!馬恩琪一邊跺著地面上雪水一邊發牢騷,到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驅邪就這點不好。
“再這麼跺下去,鞋子進水可就不好了……”令人討厭的熟悉聲音撞進耳朵,聲音的主人也不斷在眼前變得清晰。轉身,她撞在了他的眼神裡,四目相對,她竟忘了要反駁。
“要你多嘴!我現在心情極差,沒事別煩我!離我遠點!”過了幾秒鐘,她沒好氣的說,可他卻像什麼都沒聽到一樣繼續向她靠近(“你快離我遠點!想我收了你啊!”)。司徒海沒有停頓,一直到了她面前才駐了腳步。輕輕抓住她的右臂,她吃痛的咧了一下嘴,沒有更多的表情。
“鑰匙給我,我送你。”他的話很簡短,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她沒有動,也沒有回應他的話。盯著皮靴上面慘兮兮的雪水,她不想說什麼,也不知道要怎麼說。
“鑰匙。”他的話依舊簡短,彷彿是在描述他們之間瞭然於心的關係。她繼續沉默,卻把鑰匙放在了他的手上。放下的瞬間,他的手輕輕閉合,他的溫度就這樣傳遞到了她的手上,她想躲,卻躲不開。怎麼了,一切都怎麼了……她更茫然了……要怎樣才能讓自己再次透徹起來呢……漫長的一路上兩人一直沉默著,連多餘的語氣都沒有。直到引擎聲變得模糊,最後消失。深呼吸,她在努力向前邁步。他在等待,等待她邁出這第一步。
“閉上眼睛……”她的聲音很清晰,卻很無力。他轉頭,她沒有看他。“閉上眼睛!”她的語氣變得強烈。
閉上雙眼後,所有的東西都消失了,包括她。
冷風習習,摩挲兩人的面頰,輕撫兩人的心臟。沒錯,她是清醒的,他也是清醒的。他們都清醒的明白,一旦邁出了第一步,就不能挽回了。
一隻手環上他的頸,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他可以感覺到她的氣息,清晰無比。持續了不知道多久,他們一直持續著這種狀態,就連雪花潤溼了他們的髮梢都渾然不覺。他把手覆在她的手上,把自己的溫度給她。這是第一次,他可以在冬季維持的溫暖。只為她……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們都不知道。似乎只有他們的端點是空白的,虛無的。感情對於他們來說都過於沉重了,他永遠都不可以愛,只因為結局永遠都是悲哀;她永遠都不能愛,只因太明瞭生死陰陽。感情之始,毫無來由,沒有任何預兆,莫名開端。
“這次重新出現在馬恩琪面前,究竟是為了什麼呢?……你想證明什麼嗎……”宇文白特有的腔調在宮野涼耳邊響起又消失,宮野沒有回答,其實她並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一開始決定的事好像突然之間全部打亂了,找不到端點。 看著宮野涼的背影,宇文白沒有再多說什麼。靜默沉澱在空氣裡,逐漸凝結成漆黑的顏色。
聽到門閉合的聲音,宮野轉頭。窗外的灰色黯然映照在她毫無表情的容顏上,更添幾分蒼白。嘴唇微動,她的臉上第一次有了表情。我這是在笑麼……原來,自己已經大抵忘記如何去笑了。她的目光仍舊停留在房門上,久久不曾離去。其實……我們都一樣,你難道不會比我更清楚這一點嗎……宇文白。宮野的笑多了一分戲謔,亦多了一分自嘲。開啟窗戶,伸手感受窗外的冬意,體會空氣的冰冷。宮野涼的心中閃過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刀絞,迷茫與悵惘襲上心頭,她一時遺忘了蔓延全身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