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啊!”
“那麼?”
“大量腦出血。不……”他看著控制盤,“沒有……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異常指示,血壓過高,脈搏偏快,但在目前的環境狀況下是正常的……沒有任何……指示……”
他伸手揭開她的作戰服,她富於東方人魅力的五官被扭曲成猙獰的面目,上下牙床裸露在外面。黏液自閉上的眼皮下流出,兩隻耳朵仍在不住地滴著血。
看到這些,威爾遜醫生又合上了她的作戰服。
“我從未見過這種情況,像是一枚炸彈在她腦殼裡爆炸了一樣。”
“哦,真他媽見鬼,”羅傑絲說,“她腦過敏,是不是?”
“沒錯。”科梯斯略帶思索地回答道,“好了,大家聽好。排長們,檢查你們的排裡是否有人失蹤或受傷。七排有沒有?”
“我……我頭疼得要炸開啦,中土。”魯科爾叫道。
另有四人也感到頭疼,其中一人肯定地說他自己也有點腦過敏,其他人說不清楚。
“科梯斯,我認為很顯然,”威爾遜醫生說,“我們應當對這些怪獸……敬而遠之,尤其不要再傷害它們,因為我們所有人都可能遭到霍爾那樣的不測。”
“當然,該死,我不需要任何人來告訴我這個,我們最好馬上行動。剛才我向上尉彙報了發生的情況,他同意我們在宿營過夜之前儘可能遠離這個地方。大家立即恢復原來隊形,繼續按原方向前進。五排擔任前衛,二排斷後,其他各排位置不變。”
“霍爾怎麼辦?”魯科爾問道。
“飛船上會有人來照料她。”
我們走了大約半公里的時候,天上劃過一道閃電,傳來滾滾雷聲。從霍爾所在的地方飄來一小塊發亮的蘑菇雲,在灰色的天空下汽化並消失。
第八章
我們停下來過“夜”,可事實上太陽還得過七十個小時才會落山。我們把宿營地選在離攻擊那些不速之客的地方有約lO公里遠的一塊高地上。我不斷地提醒自己——不速之客並不是我們剛才攻擊的怪獸,而是我們。
我們把兩個排部署在周圍擔任警戒,其他人在警戒圈內休息。大家都感到精疲力竭。每人獲准睡四小時並擔任兩個小時的警戒任務。
波特走過來靠著我坐下,我接通她的頻率,和她聊了起來。
“哦,威廉,”耳機裡傳來了她嘶啞的聲音,“上帝,太可怕了。”
“一切都過去了——”
“我也親手殺死了一個,一開火我就擊中了它的,它的……”
我把手放在她的膝蓋上,剛一接觸就發出了作戰服硬邦邦的外殼碰撞出的咔噠咔噠的聲音,我本能地把手抽了回來,同時產生了機器在擁抱、在性交的幻覺。
“別責備自己了,要是有錯的話,大家都有份兒。當然,科梯斯應該承擔主要責任。”
“你們小兵崽子別嚼舌頭了,趕快睡覺,兩小時後你們一起上崗。”
“是,上士。”
她的聲音裡充滿了悲傷和疲倦,讓我無法忍受。如果我能直接撫摸著她的軀體該多好,那樣的話,我就可以像接地的導線一樣,把她的悲傷和疲倦一掃而光,可我們都被封在作戰服這個冷冰冰的世界裡。
“晚安,威廉。”
“晚安。”
穿著作戰服根本不可能產生性慾,周身插著各種導管和銀質的氯化物感應器。但這些感覺是我對自己眼前的木然情感的反應,我時而想起了和瑪麗共度的良宵,時而又感到在這場你死我活的較量中,死亡隨時可能降臨,應該不失時機,重溫男歡女愛的歡娛……多麼美妙的想法。我昏昏睡去,睡夢中看見自己就像一臺機器,一臺模仿人類行為的機器,丁零當啷地遊蕩在世上。人們對我以禮相待,對我那笨拙的舉動只是竊竊私笑。一個小人在我的頭裡一邊操縱著控制桿和離合器,一邊盯著儀表盤。他發瘋地幹著,為白天積累著新的痛苦。
“曼德拉——醒醒,見鬼,該你上崗了!”
我搖搖晃晃地走到哨位上,擔任警戒。警戒什麼呢?只有天曉得。我感到疲倦之極,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最後,我不得不含了一片興奮藥,但我知道,為此我遲早得付出代價。
我在哨位上靜靜地坐了一個多小時,不時地觀察著前後左右的情況。
周圍的景色一成不變,甚至連一絲微風也沒有,大地上的綠草紋絲不動。
突然,前方的草叢中走出一頭三條腿的怪物,直接來到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