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中,已然騰起大火。 火焰金紅,已經燃燒到了極度的高溫,甚至不像是尋常火焰能燃燒出的顏色。若是尋常山林已經燃燒到這個顏色,恐怕已經燒著了半邊天,山火蔓延數十里,無可遏制。然而此時樹林中的火焰,卻如一個個單獨的火炬,一叢一叢,一簇一簇,在森林之中,還有火焰形成的叢林。 每一叢火焰深處已經燒成了白地,一切都在爆燃,所有存在之物盡被燒燬,木頭、樹葉、蟲豸,甚至岩石,盡被高溫燒成一攤焦炭。燒盡之後,火焰並不蔓延,而是原地枯萎。似乎火焰來到世間就是為了燃燒需要燃燒的東西。 轟,又是一叢火焰爆燃,一棵大樹瞬間被吞沒。 在千鈞一髮的時刻,一道身影從大樹後嗖的一聲鑽出,躥到另一處土坡後面。 “又被你躲過了啊?” 一個帶著火氣的聲音傳來,就見一個紅頭髮站在一塊大石上,冷冷的盯著那個身影,雖然大石沒有燃燒,但不知怎的已經發紅,似乎這塊大石已經被高溫炙烤著。 “到底是檢地司的蠢材,欺軟怕硬,躲事倒是有一手。你還能躲多久?來啊,用你的酒氣噴我啊?不敢了嗎?” 他大聲笑著,“你不是檢地司嗎?不是威風凜凜朝廷大官嗎?不是奉命驅趕我們這些難民嗎?不應該你追著我喊打喊殺麼?檢地司的大人怎麼倒成了喪家之犬了呢?” 他一面說,周圍不斷地有火焰升起。那些火焰來自各個方向,似乎是為了圍追堵截,但更多是為了給他的豪言壯一壯聲勢。他說一句話燃燒一處,如言出法隨。 “轟!” 又是一叢火焰升起。 他居高臨下,火焰叢林已經佈置得風雨不透,眼睛死死盯著一個地方,道:“出來吧。難道你想在雜草叢中無聲無息被燒成焦炭嗎?就算是個狗官也不想真的死的像條狗吧?出來,我給你發一個大大的煙花,作為你的葬禮。” 只聽一聲嗤笑,一個人從土坡後面繞了出來。 此人一身青衣,醉眼歪斜,正是檢地司的池副使,此時他頭髮微微發焦捲曲,滿頭是汗,看起來被烤的頗為狼狽,不過他本來也沒什麼形象可言,今日倒不扎眼。 他手中還拿著酒葫蘆,喃喃道:“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 他這裡還唸唸有詞,那紅髮柱國已經叫道:“好,想好了,我用這一招燒你——”他說著,劍上燃起一層火焰一樣的劍氣,這一從火焰發出金色,但顏色已經轉澹,越是高溫,越是清澹。 “杏花村!” 一聲暴喝! 原本神色懨懨的池副使突然睜圓了眼,伸手向前指,正指向那紅髮人。 噗—— 一股酒氣從紅髮人腳下的大石中噴濺而出,噴了他一身,登時衣服上、面板上,灑滿烈酒。 那是最烈最烈的燒刀子,是蒸出一些酒氣,點火就能燃燒的那種。 騰! 劍上的火焰幾乎沒有停頓,席捲而上,毫不猶豫的吞沒了這個紅髮人,讓他變成了火人。 “中了。”池副使稍露喜色。 剛剛一輪酒與火的對抗中,雖然因為天生屬性相剋的原因,他是不大佔上風,但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做。他一路東跑西奔的過程中,悄悄地把酒泉灑在地下,作為暗子。剛剛他出來就是冒著被二話不說一把火燒盡的風險出來引爆的。 這一次賭博看來很成…… “哈哈哈……” 那團已經燒成了火炬的火焰中,有人在狂笑。笑聲中沒有任何痛苦勉強之處,只有得意和嘲諷。火光中,只見那個人依舊隨意的站著,身體彷彿是火焰的一部分,如魚在水,而頭髮根本就融進火焰的顏色,一點兒也分辨不出來了。 “怎麼可能……” 池副使十分驚詫,他從沒指望那紅髮人自己劍術的火焰會反噬,除非劍心已經崩的一塌湖塗,不然劍客是免疫自己的劍術的。但剛剛引起的那團火併不是劍術。 雖然它是由劍術上的火焰引燃的,但經過了烈酒為媒介,它是自然引燃的火焰,是真的火,不是劍術。哪怕它和劍術火混在一起,但依舊涇渭分明,不受紅髮人控制,理論上應該能燒傷他才是。 難道紅髮人真個反應快,一瞬間用了什麼護身的劍術隔絕了燒傷? “你是不是以為我用了什麼劍術防火?哈哈哈,我告訴你,沒有!” “因為天底下沒有火焰能傷到我,我是不會燃燒的人!” “你是不是猜到了?這不是我的天生的本事,而是那場災禍送我的禮物。災禍除了叫我家破人亡、背井離鄉、遭盡世人白眼,終究還是送給我一樣禮物,讓我變得跟別人不一樣了。我完全不畏懼火焰,或許——我已經不是人了?” 他大笑著,笑著笑著已經殊無笑意:“你是不是一直根本就沒意識到我的不同?你以為我只有一頭醜陋的紅頭髮?你們檢地司不是要在難民里拉壯丁嗎?不是號稱敢闖禁區嗎?你身為一城副使都沒有認真的瞭解一下可能成為你的手下的人?還是你根本不把他們當人?把他們當做任你們驅策的牲口?雲州檢地司,虛偽至極!”本小章還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