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門前鴉雀無聲。
原本因為官兵衝入府內,被撞退到一旁的陳家主,身軀依然是立在原地,只是自脖頸以上已經是空空如也。
血水,如泉湧一樣,將大紅漆的門板給染得更紅。
透著一股妖豔。
陳家主那顆染血的人頭,披頭散髮,咕嚕咕嚕的從府門前的臺階上滾落下來,一路滾到了那些已經如同鵪鶉一樣的陳留縣士紳大戶們腳下。
滾動的人頭停了下來。
士紳大戶們發出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甚至有幾個年老的,更是直接被嚇得渾身一軟。
若不是有身邊人攙扶,這會兒已經是被嚇得跌坐在地上,昏厥過去。
所有人都盯著背對著眾人的裴本之。
即便是身為統軍的羽林衛右軍營將領,看著那不斷湧出血水的人柱,亦是目光驚訝的看向裴本之的背影。
右軍營將軍全然沒有想到,裴本之這麼一個看著文文弱弱的儒家縣令,竟然能在所有人面前,悍然做出這等殺人砍頭的時候來。
一瞬間,右軍營將軍的腦海裡,便已經浮現了一個念頭。
只要裴本之這一次扛過災情不被彈劾下去,日後必然會成為應天城朝堂之上的大人物。
不!
是他必然會抗過這一次的災情和彈劾,也必然會成為朝堂上的大人物!
不論周圍人怎麼去想剛剛發生的這件事情。
裴本之此刻心底不斷的掀起一股股的浪湧。
近在遲尺的血腥味,讓他幾欲嘔吐,全然因為顧忌此刻要做的事情,才強忍著不曾失了體面官樣。
殺人。
在大明律裡,未經三法司稽核,未有皇帝硃筆御批,誰也不能殺人。
然而在實際操作之中,身負皇命的欽差往往都會選擇用殺人來解決問題。
邊軍的將士們,也會選擇用殺人的方式,來庇佑邊疆的安寧。
可是現在的裴本之,不是朝廷欽差,也不是邊軍的將士。
他就是一個大明朝的正七品陳留縣縣令。
然而,裴本之卻不得不這麼做。
背對著眾人,長長的吐出胸中的一口濁氣。
裴本之提著手中滴血的刀,緩緩的轉過身,走到了陳府門前的臺階邊緣。
縮在府門後的幾名陳府家丁,神色恐懼,幾個人蜷縮著擠在一塊兒,絲毫不敢跨出府門,為自家的老爺收屍。
陳府裡東邊的院子,傳來陣陣的聲響。
想必,那是官兵們已經找到了陳家的存糧。
裴本之站在臺階上,呵呵一笑。
裴本之臉上帶著殺人後那副怪異的笑容,目光所及之處,一眾士紳大戶們便驚恐的低下頭,莫敢對視,唯恐引來裴縣令的再次提刀砍頭。
忽然之間,裴本之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這種處理方式。
原本在陳留縣為官八載,自己從事和顏悅色與眼前這些人,一步步溫水煮青蛙的壓制他們盤剝百姓,雖有收效,卻從來都不會如現在這般。…
只要自己現在說一句話,這些人絕對會不打折扣的一絲不苟的去完成。
於是。
裴本之開口了。
「諸位,本官殺陳賊,乃是為了救爾等。」
士紳大戶們聞聽裴本之的聲音,渾身不由一震。
沒有提前的商量,所有計程車紳大戶盡數跪在了地上。
「裴縣大恩,皆我等小民,銘記五內,絕不忘縣尊恩德。」
裴本之卻是搖了搖頭,輕嘆一聲:「你們還是不懂,為何本縣會說是救了你們
。」
跪在地上計程車紳大戶中,有人抬起了頭。
幾度思量之後,終究是決定配合著裴縣令。
「還請裴縣開釋。」
裴本之微微一笑:「陳賊借大災之際,侵佔我陳留縣百姓田地,囤積糧草,意圖哄抬物價。此舉,與朝廷旨意相悖,乃忤逆之罪,罪及九族。爾等今日與陳賊聚宴,是否已在陳賊九族之內?」
眾人連連搖頭。
「還請縣尊明曉,我等與那陳賊非親非故,亦無交往。」
裴本之冷笑一聲,提著刀走下了臺階。
在裴本之身後的右軍營將軍,眼瞼微動的盯著走到了那夥士紳大戶面前的裴本之。
直到現在,右軍營將軍總算是看明白了裴本之到底要做什麼。
他是要借陳家主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