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黃河一事,軍馬出城,方才招致賊人乘虛而入,孤豈有怪罪之意?」
說了一句大抵是天下文官們最喜歡聽的一句話之後。
朱允熥輕步上前,走到了徐祖發三人跟前。
他雙手環抱胸前,臉上帶著一抹微笑:「一個姓徐知徐州的的知府,一個與徐州古時彭城之名同姓的縣令,還有個便是要被軍法打死也要為孤蕩平前路賊子的將軍,孤又豈能輕易降罪責怪?」
說著話,朱允熥已經彎腰伸手,親自將徐祖發虛托起來。
隨後他又走到戴馳和彭敬修兩人跟前,這會兒已經不用朱允熥彎腰,兩人便已經是誠惶誠恐的站起身。
三人眼中都帶著複雜的神色。
皇太孫在徐州府遇到了今晚那麼大的事情,竟然沒有絲毫降罪徐州府的心思。
徐祖發在三人中間,心思最是活絡,他小心的低聲詢問道:「殿下,今夜之賊子……」
朱允熥揮手指向瀰漫著硝煙的運河河道:「徐知府不如隨孤一同過去看看?」
徐祖發剛要點頭,卻又側目看向山下那漫長的車隊。
這裡還有著五萬擔的糧草,是要被運往開封府賑濟災情的,干係重大。
朱允熥見徐祖發此狀,又是一笑:「錦衣衛的人今夜自會將這些糧草送進徐州府城。」
聽到這番解釋,徐祖發心中才稍稍安定下來。
……
大塔山西北側七里外的運河河道上。
此刻,一戰之後,火炮殘餘下來的硝煙還瀰漫在空氣之中,河堤上一塊塊的焦黑泥土,還訴說著剛剛這裡還有一尊尊的火炮在發揮著戰爭之神的威力。
只是眼下,都已經被運回到了船上。
河面上,船隊水手和力夫們,正在加緊清理先前被亂賊沉入河床裡的堵塞物。
河道對岸,則是一隊隊從淮安府臨時抽調過來的衛所官兵,在錦衣衛官兵們的帶領下,「打掃」著戰場。
夜幕之下,河對岸的澤地裡,不時的傳來一聲呻吟或是慘叫。
一道道的寒芒,不時的劃破夜空,將一片片斑駁的光亮反射到船體上。
在如同一座小山漂浮在運河上的寶船裡。
船艙的最低層。
因為長時間浸泡在水面以下位置,加之空氣的密閉,導致這一層似乎永遠都帶著一股腐朽的氣息。
昏暗的空間裡,只有幾盞燭火微弱的燈光,照亮了各自的一片區域。
一根橫樑上,拇指粗的鏈條將一名穿著儒服青衫的男子凌空挑起,男子便不受控制的在半空中打著轉。
鏈條磨破了他的手腕,血水從手腕處滲出,最後順著手臂流到臂膀處,而後因為摩擦,又將整張臉給蹭的滿是血漬。
一系黑影,手中捏著一根細長細長的軟鞭,不時的抽
打著虛空,發出一道道清脆的低響聲。
「你好,我叫張輝,來自錦衣衛昭獄。」
被懸在橫樑上的男子,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什麼危險,隨著身體轉動到對準張輝的位置,沾滿鮮血的臉上已經是露出了一抹輕蔑。
「明廷鷹犬爪牙爾!」
張輝愣了一下,輕輕的抽動著手中的軟鞭。
自己的名聲,似乎還沒有被傳播到徐州府地界呢。
張輝嘴角慢慢的上揚了起來,原本就陰森的臉型,在此刻周圍燭火的照耀下,宛如從地府而來的催命黑白無常。
他冷冷的輕笑了一聲:「你便是孔先生?彌勒降世,白蓮教徒?」
張輝的目光始終鎖定在已經被拿下,送到寶船上來的孔先生臉上。
孔先生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波瀾,甚至在張輝提及到白蓮教的時候,隱隱閃現出一抹鄙夷。
就只是這一抹鄙夷的神色,卻還是被張輝給捕捉到了。
張輝忽的低笑了幾聲:「你是曲阜家人吧。」
孔先生勐的抬起頭。
他努力的剋制著自己的表情,卻怎麼也控制不住不斷微微抖動著的眼瞼。
「我不是!」
內心不斷掙扎過後的孔先生,從身體裡迸發出一聲低沉的回答。
張輝卻是充耳不聞,而是丟掉了手中的軟鞭,走到一旁的刑具桌前,不斷的撩撥著手指,好似是要為孔先生挑選一個最佳的刑具。
而張輝嘴裡,卻是森森的說道:「或許你沒有聽說過我,但是今晚我還有些時間可以好好的對你介紹下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