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罵成是諂媚之臣的鬱新,卻也沒有氣惱。
只是無奈的苦笑著搖頭:「我說王兄啊,你真是……我的意思,往後我等在朝為官,便是隻做那點頭的鵪鶉即可。聖意難違,聖命難逆。你我便是做那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的差事好了,陛下要我等作甚,我等便安排下去,絕不與陛下作對。」…
王儁覺得自己大抵是被工部的那些粗糙活給弄得腦袋也愚鈍了,不齒無知的問道:「當個應聲蟲,陛下就不會生怒了?」
鬱新連連搖頭:「這天底下,當真能人人都為官公正,踏實做事的?你我都知曉絕無可能,陛下同樣曉得。既然如此,留一個聽話的人在眼前,總比換上一個整日裡只知道死諫頂撞的人強吧?」
「這官當的……」
王儁一聲輕嘆,最終還是沒有將心裡話說出來,揮揮衣袖,兩手背到身後,搖著頭踏步離去。
鬱新哼哼兩聲。
自己自踏足仕途官場以來,熟稔天下政務,天下間的人丁田賦、地裡險要盡數牢記於心,戶部執掌天下錢糧賦稅,左支右出,他自問做的不差,時時護著朝廷的錢糧不致虧空。
可人心思變。
國朝已經二十七年了。
陛下的心思在變,底下人的心思也在變。
自己的心思,亦是在變。
自己不願做庸官,卻也沒有那天大的勇氣。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將大明的錢袋子守好了,鬱新便覺得自己已經對得起聖賢教導,皇帝栽培提拔。
……
「袁素泰的夫人領了誥命,很是歡喜,如今也不再說他整日不著家了。」
「倒是袁素泰,只是穿了一次仙鶴大紅袍祭拜祖宗之後,就仍是換上他那些髒兮兮的衣袍,在田間地頭忙活著。」
「紅薯畝產三十石的事情已經傳揚出去了,如今應天府人人翹首以盼,只希望明年能種上紅薯。」
「也是因此,應天府幾處
尚未完成糧長稅吏改制的地方,也都由著百姓們主動揭發,將事情都推行下去了。」
秋風習習,煙波浩渺。
長江邊,應天城下的龍灣碼頭,朱高熾雙手插兜,側目看著身邊穿著靛藍色曳撒的朱允熥,低聲唸叨著這兩天因為紅薯一事而引發的後續事情。
朱允熥回頭看向碼頭上,由宮中內侍、宮娥、上直親軍衛官兵及禮部官員組成的迎接隊伍。
見著入目之處,皆是旌旗招展、綵帶飄舞,一直懸著的心也就稍稍的放鬆了一下。
「朝中百官這兩日如何?」
朱允熥看向小胖,問了一聲。
朱高熾聳聳肩,撇撇嘴:「還能如何?自然是整日裡唸叨著袁少師的豐功偉績,恨不能以身替之,享那一品大員的風光。」
說完之後,朱高熾輕咦一聲,眉頭皺起,歪著頭看向臉上掛著一抹淺笑的朱允熥。
「你不是在問這個!」
急言之後,朱高熾目光不斷的轉動著,而後定住:「他們啊,那不就是一日當百日,百日如一日。聽說,翟善覺得現今三年一期的京察不足以全百官德行政績,要借鑑交趾道的選官考核制,只是眼下散出了一些風聲,不少人都有所。
再者,戶部尚書鬱新,好像是覺得宗室拿得俸祿太多,有意要上奏削減宗室開支。又因為九邊軍務,要對開中製做些改變。不過同樣都是放出的風聲,未曾落到實處。…
倒是工部尚書王儁,似乎是聽到了戶部的風聲,不知為何,竟然是在衙門裡就對鬱新破口大罵。然後上了奏章,諫言爺爺應當給張二工在工部也賞個官職差事。」
碼頭外的江面上,目下只有一艘艘的商船聽從應天府的命令,停泊或遊曳在江面上,不曾靠近碼頭停泊範圍之內。並著如雪花一樣,散在江面上的漁船。
朱允熥瞧了兩眼,才笑吟吟的開口:「他們如此這般,倒是讓我有些意想不到。」
「嗯?」朱高熾有些不解。
「朝廷的風向開始變了。」朱允熥臉色緊繃,不敢有一絲懈怠:「你是不是覺得他們都在憂心操勞國事,甚至是不惜得罪宗室?」
朱高熾點點頭:「難道不是?就因為戶部的風聲,炳哥兒他們那幾個人,差點就要衝到戶部找鬱新算賬,要問一問他戶部,到底是誰家的戶部。」
朱允熥一愣,目光在碼頭上搜尋了一下,沒找到朱尚炳幾人的身影。
這才轉頭道:「他們去了?」
朱高熾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