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響聲還在奉天殿前的上空浮動著,丹陛前的文武百官已經悄然肅立,默默無聲。
腳步聲自丹陛上方傳來。
隨行的華蓋率先露出身影,繼而是身著皇帝袞服的朱元章,身邊半步之後則是同樣著太子袞服的朱標。
再後面則是數量眾多的二十四衙門宦官內侍,及身著金甲的大漢將軍們。
內宮總管,二十四衙門大太監孫狗兒手捧聖人手臂,迎送至龍椅前,而後便慢步站到了陛階最高處邊緣。
宏亮且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奉天殿前發出,傳入文武百官耳中。
乃至一整套禮儀完成,坐在龍椅上即可一覽無遺俯瞰群臣的朱元章便隨意的揮了揮手。
孫狗兒又高聲群臣有本皆可奏事。
可以說是今天第一個穿過午門和奉天門的戶部尚書鬱新,當即便彈出腿,左右晃動一下,人也就出了班列。
他揮動手臂,原本抱著笏板的雙手上,竟然就多了一本奏章。
鬱新躬身跪在了層層陛階下。
“臣,文華殿大學士,戶部尚書,鬱新,有本要奏。”
陛階上,孫狗兒有些意外戶部尚書竟然搶了今天的頭籌。
往日裡這麼說也該是由吏部尚書第一個奏事的,這並非規定,卻是規矩。
翟善同樣有些意外,卻也欣然接受。
自己今天本就沒什麼事要說的,隨著那位年輕的,時時刻刻對解縉以先生尊稱的年輕文選司主事,早就給吏部的活都幹完了。
孫狗兒代天子發出了一個準字。
鬱新便抱著笏板,捧著奏章高聲道:“臣彈劾北平都司指揮僉事、燕王府護衛都司指揮、奉旨平鎮山東道叛亂,張志遠,領軍南下,卻行諸般不法事。
名為鎮壓叛亂,實則卻行叛賊之事。裹挾大軍縱橫鄉野地方,驚擾百姓,引得黎民驚懼。
張志遠不聞山東道各司衙門勸阻,屯兵不出,意圖不明,有抗旨不尊之嫌。平白耗費朝廷錢糧,延誤邊疆戰事,有擁兵自重,攜賊自重之嫌。
張志遠不顧山東道叛賊四起,縱容叛賊累月作亂,不得平定。卻散佈留言,領軍南下曲阜,驚擾衍聖公府邸。萬餘大軍駐紮孔府外,深挖壕溝,每日耗費火藥,晝夜不屑。
此般時下,衍聖公府人人雙目夾血,臉色慘澹,孔府院牆幾欲傾倒,聖人凋像震動晃盪。
我朝以孝立國,行仁義之事,尊至聖之言。今有驕兵自行其事,為禍地方,慢待叛亂,侵擾至聖人家。
名為平叛官軍,實則卻行叛賊之事。
臣伏請躬問陛下,此般種種,到底是我朝官軍,還是那為禍的叛賊?
若今時不與天下黎民分說,日後何人能分辨的出究竟誰是叛賊,又誰是官軍?”
鬱新一番言論,直接擊破了蒼穹。
整個奉天殿前鴉雀無聲。
而在鬱新之後。
是工部尚書王儁手捧笏板及奏章出列,跪拜在鬱新身邊。
“臣,工部尚書,王儁,附議。”
“張志遠驕縱朝廷官兵,襲擾山東地方,不顧叛亂,不思平叛,裹挾大軍,用以私情,持械洩憤。臣以為,此乃不臣!此人有異心!朝廷當下旨押回應天,交有司審問定罪!”
這已經是第二位六部尚書出班彈劾遠在山東道平叛的張志遠了。
“臣,都察院右都御史,曹銘,附議。”
“臣,都察院左都御史,吳斌,附議。”
“臣,刑部右侍郎,來恭,附議。”
“臣,大理寺右丞,夏恕,附議。”
“臣,戶部右侍郎,祁著,附議。”
“臣,工部右侍郎,蔣毅,附議。”
“臣,禮部都給事中,魏樊,附議。”
“臣……附議。”
“附議。”
“……”
隨著鬱新和王儁兩位六部尚書的出班彈劾,一時間,六部五寺三法司,滿朝各部司衙門,皆有官員走了出來,依照著品級,跪在那重重陛階前,自報官職,口出附議。
附議聲持續了很久,讓人覺得幾乎有炷香時長。
當最後一名從九品的流官跪在快要到了奉天門位置後,出班附議的聲潮終於是停了下來。
天邊的日頭此刻已經爬到了半空位置,灑下明亮的光芒。
而在奉天殿陛階前的廣場上,兩側本該是百官站位的地方,文官一側幾乎是空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