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維五月中,乃收夏糧。
五穀豐登,倉稟充盈,兵強馬壯,整戈待戰。
以攔腰之勢斬斷整個交趾道的清化城,徹底被滿地的金黃覆蓋住。
卸下盔甲,赤腳,穿著半臂上衣、過膝瀆褲的太孫部官兵,如同雨點星辰一樣,灑滿整個清化城外的田間地頭。
長刀、長槍、強弩、火銃,被收繳送入營中倉庫,一柄柄鐮刀配發到了每名官兵。
於是,每一次鐮刀的揮舞,就會割倒一小片金黃的稻穀。
搶收,是近期最重要的任務。
搶種卻要交給不斷歸來的清化城百姓,還有太孫部之中留守清化城的官兵。
這也是江南每歲之中的頭等大事,俗稱雙搶。
一旦夏糧收割完成,大軍就會帶著足夠的糧草前往大羅城,與大將軍對大羅城裡的陳元旦部形成合圍之勢,最終一舉徹底剿滅交趾道境內的有生對抗勢力。
而為了完成這一目標,即便是那些早已被分配給清化城歸來百姓的田地裡頭,也能看到明軍官兵們農忙的身影。
官兵們歡喜的割著稻穀,百姓們便從家裡端來茶水,帶來擦汗的被洗過好幾遍的毛巾。
當真是官兵百姓一家親。
這樣集體勞作的場面,不論是誰看見都是心中歡喜的。
清化城的城牆頭上。
一群人影,便在踮腳眺望著城外連綿不絕被一片片放倒的稻穀。
朱高熾滿臉的喜悅,歡喜的額頭上佈滿一層激動的汗水。
「再有幾日,等到大多田地都收割完,稻穀蛻米,我軍便可開拔了。」
會寧侯張溫則說道:「如此之景,當真是聞所未聞,不曾見過的。」
朱允熥微微一笑,輕聲道:「拜迎官長頭磕碎,鞭笞黎庶目朝天。這是不可取之事,如何讓百姓擁戴天家,如何擁護百官,唯有俯下身子,拿出拜迎上官的態度去對待黎庶,才能如意長治。」
朱高熾默默側目,眉頭微微皺起。
這句詩該是一句改作。
原文是前唐高適所做的《封丘作》之中的一句。
拜迎長官心欲碎,鞭撻黎庶令人悲。
只換了兩段後三字,卻將官場黎民之間的關係,描述到的最是激烈的模樣。
而朱允熥則是繼續道:「要讓官員們放下姿態,要將目光投向芸芸眾生,天下黎庶。而不是滿門心思的琢磨著,如何去應對上官,如何去經營自己那一官半職。」
景川侯曹震哼哼了兩聲,臉上露出不屑:「咱們這些當兵的,都是泥腿子出身,便是下地幹活,也不算甚。平日哪家不事軍務的時候,不是在家軍屯的。倒是朝堂上那些袞袞諸公們,怕是拉不下這個面子,脫下他們那奢華的衣袍,走進滿是泥濘的田地裡去。」
張溫立馬轉頭看向口不遮掩的曹震,瞪著眼卻又無可奈何。
文武之分,從前唐高宗李治開始,就逐漸變得如同涇渭兩河一般分明。…
文武之爭也就成了朝堂上半數時間裡的爭奪主題。
幾名能陪同在城牆上的太孫部軍中文書典吏,皆是默默的看向了貶低朝中文官的景川侯。
他們大多都是有功名在身的。
或是舉子、或是秀才,總是識得文字,懂得經史子集和道理的。
只要有了機會,也是能應試參考,做了兩榜進士,乃至是三鼎甲。
因而對曹震這番話便大不認同,只是礙於此時身處軍中,一切皆以勳貴武將們為首,方才不敢多言。
朱高熾則是笑了笑,揮手指向城外某處:「景川侯可要好生看一看了,咱們清
化府高知府,如今可是正帶著知府衙門裡的人也在田間地頭忙活著。」
曹震不由一愣,遲疑的上前,順著燕世子所指方向看了過去。
只見在城外不遠處的一處田地裡,幾名用一襲青衫裹著的年輕人,以不比周圍那些田地裡的官兵和百姓慢的速度,收割著眼前的稻穀。
那是六日之前剛剛從昌化縣,帶著一眾去歲恩科進士和舉人來到清化城的去歲恩科狀元高仰止。
朝廷給高仰止的封官旨意,一早就被攥在了朱允熥的手中,交趾道知府的官職,也是早就議定好的。
只要加上一府之名,高仰止也就打馬上任的事情。
曹震倍感意外的盯著城外,帶著知府衙門一眾官吏忙活的高仰止,張張嘴,臉色幾度變化。
最後,終究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