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物,總是在不停的進行著交易。
就如同時時刻刻都在進行著的能量守恆定律。
看了眼面前的中軍都督府衙門,朱允熥將手中的馬鞭丟給一旁的孫成。
還沒走上臺階,衙門前的官兵便已經躬身彎腰抱拳。
進到中軍都督府正堂,朱允熥就看到開國公常升和涼國公藍玉,剛剛好一左一右落下屁股,坐在了正堂左右兩側的頭把交椅上。
很顯然,這二位是剛剛才到的。
踩的時間很準。
朱允熥默默的笑了一下。
這便是如今朝堂之上,軍方的格局。
無聲中,朱允熥從在場眾人面前走過,徑直到了中軍都督府大都督的主位前。
“臣等參見皇太孫。”
眾功勳將領起身,抱拳施禮。
朱允熥點點頭,伸手下壓,示意眾人落座。
而他則是靜靜的注視著眼前這些人。
除卻常升和藍玉兩位國公以外,在座之人無一例外的,都是大明朝的開國功勳武將們。
一位位的侯爺、伯爺,今年如今大明已有二十五載,他們也都到了壯年末期,但他們仍然代表著大明朝的軍人和軍隊。
在場之人,沒有一個是沒有功勳爵位的。
今天這場註定骯髒無比的交易,那些不曾取得過功勳爵位的軍中將校是沒有資格參與的。
哪怕他們家中擁有著萬畝良田。
因為,在場的人已經代表了大明軍方。
“今日匆忙,孤請了諸位來此,乃是為了大明社稷計,還望諸位叔伯前輩海涵。”
朱允熥開了口,話說的很是客氣,但是內容卻一點也不客氣。
整篇話,足可縮略為一個孤字。
這是要公事公辦,不論肆意,無論所謂叔伯前輩。
藍玉和常升對視了一眼。
他二人如今走動的愈發少了,隨著常家老三入宮充任禁軍親衛統領之後,常家的再一次崛起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止。
藍玉只能讓位,不然整個體系都會崩塌不復存在。
而隨著信國公府的湯醴入朝擔任這座中軍都督府大都督後,朝中在京軍方,就不免的又被劃分出去一個小集團。
浙江道的事情,在場的人都知曉。
攤丁入畝、官紳一體、重稅商賈。
這一樣樣的都與在場人家脫不了干係。
兩位國公眼神對視著,下邊的人也在默默的揣測著。
常升拗不過藍玉的眼神逼迫,拱手轉過頭道:“還請太孫示下,為大明社稷,臣等定然不負重託,竭盡勠力而行!”
按照往常,軍中只要有人出了聲,很多事情便都定了下來。
但朱允熥這時候,卻明顯的看向另一邊的涼國公藍玉。
茫然有些錯亂的迎著外甥孫的目光,藍玉一時間不由的緊張了起來。
就是一股沒來由的緊張。
幾下呼吸之後,藍玉沉聲道:“臣亦如此。”
在場眾人心中微動,皇太孫這番舉動,很明顯是再一次重申暗示,軍中涼國公和開國公是兩方人馬,而非一夥的。
這並不會以他們的實際關係來決定,而是以皇太孫或者說是皇家的意志來決定的。
朱允熥終於是坐了下來。
坐下後,朱允熥說出了今日到場後的第二句話:“浙江道正在推進攤丁入畝、官紳一體、重稅商賈,諸位如何看?”
沒人開口,正堂裡寂靜一片。
誰都知道皇太孫這個時候並不是要他們給出真是的想法,僅僅只是要他們知道,浙江道正在做的事情,現在也擺在了他們面前。
這讓在場眾人心中很是為難。
他們是大明的功勳,是開國之時跟隨在皇帝老爺子身邊,一路捨生忘死拼殺過來的,他們在戰場上流了血,受了傷,還有很多老夥計都倒在了新朝創立。
這些年,皇帝老爺子已經幹掉了很多昔日的同袍弟兄,他們也愈發的安分,僅僅只是在鄉野之間,為各家多弄些口食。
如今,這一份優榮也將要蕩然無存。
說甘心是假,但不甘心又能如何?
那些沒有資格參與今日這場可謂是鴻門宴的交易的軍中將領們,可是時時刻刻都在等待著上位。
沒來由的,這幫軍中殺才莽夫們,腦海中齊刷刷的變得有了文化起來,想到了一個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