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皇帝,都期望自己能夠對自己的朝堂和臣子有著絕對的控制力。
沒有其他原因,只是天然的必須。
皇帝,天然就要統治和對抗自己的臣子們。
如此才是一個合格的君王。
朱元章也不例外:“又想捱揍?”
很沒有威懾力的一句威脅。
朱允熥還是擺出了害怕的樣子,後仰了一下,隨後身子向前一壓:“孫兒以為,國事愈發繁重,爺爺應當在朝中遴選重臣能臣,可入文華殿學士,於宮中附言國事奏章。”
簡而言之,朱允熥要搞內閣。
當然,並非是大明後來的那種內閣。
而且現在,提出這件事情,目下也僅僅是為了讓那些官員們將注意力從國朝賦稅改革上移走。
在權力和金錢的選擇面前,他們總是會聰明的選擇權力。
除非真的有那麼幾個蠢貨,會喊著全都要。
到時候就不要怪錦衣衛的昭獄空蕩蕩了。
“文華殿學士?”朱元章幽幽的念道了一句,哼哼了兩聲:“你小子辦事,倒是愈發老道,這是在給解縉他們幾個人鋪路吧。”
朱允熥立馬搖頭,有上一回老爺子的提醒後,他誠懇道:“總不能讓他們做武英殿學士吧。至於解大紳他們,若是他們往後無才無德,也就如此這般。家國天下在前,孫兒的個人私情在後。”
朱元章聽到這話,便滿意的點了點頭,臉上也露出笑容。
覺得自己的教導,總算還是有作用的。
至少現在分得清國家和私情之間的關係了。
他說道:“此事,咱無不可。先說說你的章程想法。”
“孫兒以為,爺爺是明君,父親亦是賢明儲君,國事上有無此等設計,都無所謂。但天下愈發的大了,事情愈發的多了,爺爺和父親總有無法全數做完的那一天。”
“目下設此例,可轉移臣子注意,推行賦稅改革,利國利民。往後,可分擔國事,只要我朱家坐天下,手握皇帝權柄,賞罰升貶,皆在我家之手,他們也亂不了。”
朱元章卻是一揮手:“往後的事,往後在說,只要目下能讓外頭那些人少些胡言亂語於賦稅改革之事,咱便都能答應。”
殺人是最簡單的法子,但他並不是一個殺人如麻的人。
事情也總是要有人去做的,朱元章身為大明開國皇帝,在殺人上面有著無數的驚豔。總是會拉攏一批,殺伐一批,最後事情再交代下去。
只會蠢貨才會以為,皇帝就能將整座朝廷都殺個乾乾淨淨。
有底氣,和是否真的去做,是兩碼事。
殺人是警告,也是為了更好的去辦事。
如此之下,朱元章才會選擇亮出那高懸在九天雲霄上的屠刀。
朱允熥點點頭道:“今歲開恩科至少能讓浙江道改革之事辦妥,初見成效。明歲,朝廷進文華殿學士,又可分化他們,不讓他們抱團,只要朝堂上反對改革之事的聲音小了,便也就形不成輿情,我家做事也就能排程得利,從中調和。”
總領朝堂的位子,就問你們想不想要。
文人風骨是什麼?
在絕對的權力面前,他們會拋棄一切。
“太子以為如何?”
朱元章想了想,問起了一旁自家老大的意見。
近來一直處於旁觀社稷角色的朱標,看了兒子一眼:“只是取文官入文華殿,是否會招致一些不必要的誹議,是否會令文官權柄過甚?”
太子總是能扣準事件命脈。
朱允熥心中滴咕了一聲,老爹終究是老爹,便開口回道:“兒子去歲便在想,昔年爺爺手下的大都督府頗有作用。雖然後來,因為一些緣由,爺爺將大都督府分為五軍都督府,這也在情理之中,亦是我家必須要做的事情。但現在看來,若是朝中進文華殿學士,五軍都督府中倒是需要進一些武英殿學士,如此方才能陰陽調和。”
朱標眼簾眨動了幾下,默默一笑,點點頭又笑著搖搖頭,身子向後一靠,便不再說話了。
朱元章哼哼兩聲:“咱給的優榮夠多了!”
又是沒來由的一句話。
朱允熥卻是笑了笑:“您是寬仁的,孫兒知曉。如今朝中進文華殿、武英殿學士,兩廂均衡,說到底也就是個維持現狀。”
“取平衡,方為正途。”朱元章評價了一句。
朱允熥默默點頭。
這是帝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