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裡,頗為安靜。
除了時不時從偏殿裡,會傳來幾道阿巴阿巴的聲音,便再無旁的動靜。
朱允熥原以為自己在朝堂上已經夠激進的了,但是現在卻發現自己還是過於保守了些。
和眼前這位太子老爹相比,自己倒是顯得有些小氣。
“父親要以大手筆經略西南,改土歸流,非時下一日之功可成。若要全域性而動,恐怕還是要好生權衡一番,朝廷當排程西南諸道、都司官員兵馬,方可行之。”
朱允熥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要權衡的話來,只是說完後,眼神下壓了一下,悄悄的瞅了太子老爹一眼。
朱標依舊是笑了笑:“權衡倒是要的,畢竟這是為了百姓安寧,卻不能因為我家要急於時刻,便害了百姓們。”
見老爹這般說,朱允熥才放下心來,暗自鬆了一口氣。
他是真的有點怕,這位大明朝無可替代的太子爺,忽然就一聲令下,西南數十萬兵馬就衝進土司地界,開始強行推動改土歸流。
此刻見此情形,朱允熥便默默說道:“倒是可以讓湖廣道都司兵馬開始操練起來,以壯聲勢,先穩住地方民心。”
“以我看,不管這一次西南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起了亂子,這一仗終究都是要打的,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罷了。如此,朝廷現在就得要為此做準備,京中兵馬操練,將帥選擇,糧草調集,兵械鍛造,都需要操辦起來了。”
朱標嘴裡說著話,手指已經在桌面上輕輕的敲擊著,很顯然他已經在思考若是對西南用兵,京中該如何安排的事情了。
朱允熥卻在想另一樁事情。
西南土司之亂,已經有近千年的時間了,想要徹底的一下子解決很顯然是不太可能的。
歷來,西南土司作亂,朝廷都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才能將其平定。等回過頭,土司們覺得不滿了,又會繼續作亂。
西南的地形就決定了,朝廷想要平叛必須下大功夫,付出巨大的成本。
那茫茫山間,無數的山壑洞窟,是朝廷大軍壓境,土司們躲藏的最佳地點。
若是將土人們盡數遷徙出來呢?
朱允熥這時候想到了後世的某一樁事情。
既然西南地勢險要,朝廷屢次因為地形在平叛的事情上吃癟,倒不如將山裡的人全都給弄出來。
瀛洲四道和交趾道、占城道,還有大片的土地,是可以安置大明百姓的。
都是好去處。
只是還是得要配合著朝廷兵馬,才能完成遷徙。
朱標這時候卻是繼續開口道:“糧草兵械諸般事宜,內閣就能處理好。前番北征,傾國之力,朝廷也沒有出現什麼大亂子,為清剿西南做準備倒算不得什麼麻煩事。只是將帥一事,卻要好生思量。”
朱允熥目光閃爍了一下。
目前朝廷要為清剿西南而點將選帥,確實不是個容易的事情。
大明已經立國三十年了,國初的那一批老將如今還健在的本就不多,加之大多數都是在北邊或是西邊,朝中能用的就更少了。
若是選一方主將,倒是容易,大都督府那邊還有不少功勳武將可以呼叫。
但是統御西南諸道、都司清剿土司,朝廷就必然要選一員主帥,執掌諸方,手中權責能調動諸道、都司。
而這樣的人,朝廷眼下就顯得有些少了。
常升算是歷練出來了,人家都已經晉封郡王了,但現在還在南邊繼續向著印度河平原征伐。
李景隆的身份和地位也都可以,只是他在瀛洲那邊做的事情,終究還是差了一些,放在西南為帥便顯得有些不合適了。
朱允熥猜測著太子老爹心中的人選到底是誰。
朱標已經是開了口:“前些年,也就是洪武十八年,五開蠻吳面兒犯上作亂的時候,你皇爺爺是讓你六叔為帥,信國公湯和為徵虜將軍,平定叛亂的。
可是你也知道,你六叔為帥,那也只是替我們家去前線盯著的,讓將士們都知道他們在前線,我家也有人陪著他們。至於戰事,終究都是信國公指揮的。
倒是眼下……”
湯和已經薨逝了,如今就葬在鐘山上的功勳陵裡。
朱標又道:“申國公鄧愈也薨了好些年,周德興坐案被誅,宣寧侯曹良臣也薨逝多年。其實若論起來,涼國公倒是個合適的人選,只是如今他還在草原上。”
這就是大明朝如今的尷尬之處。
將才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