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光了葉子的杏樹下涼亭裡。
解縉動作緩慢的為鐵鉉重新倒了一杯茶。
福建道送來的大紅袍,茶湯紅潤,湯麵微微漣漪,卷著一縷白煙。
鐵鉉望著升起的白煙,低頭輕輕的吹了一口氣。
那煙,也就開始扭曲了起來。
鐵鉉輕聲開口:“對此,大紳兄有何見解。”
“新政去不得。”解縉回的很果斷。
似乎在剛剛,鐵鉉說出自己的想法之後,就已經有了他的見解。
鐵鉉微微皺眉,面露疑惑:“哦?”
解縉眉頭有些凝重:“眼下新政看似弄得風風火火,可是其中繁雜,卻會將你牽扯深陷其中,而無暇顧及其他。
地方上,有秦王在督辦,他能說不通便動刀子,你呢?你敢嗎?”
僅僅是因為攤丁入畝、清丈田畝一事,秦王殿下這幾年已經不知道殺了多少人。
光是內閣收到的有關彈劾秦王的奏章,便是好幾輛大車都裝不下。
這個冬天,光是燒那些彈劾奏章,都夠內閣取暖的了。
且不說,還有如今尚未結束的地方官員審查一事,但凡是被查出不法,便是一個株連,一樁案子就能讓成百上千人丟掉性命。
鐵鉉搖搖頭。
他可以在瀛洲肆無忌憚的施行倭人滅絕政策,但絕對不能在中原還是那般無所不用其極。
解縉輕聲道:“新政需要時日,而你需要走的更遠。今歲河南道之亂、山西道之亂,根由是什麼?就是因為新政壓制之下,地方上積攢起來的一次爆發。
為何陛下屢屢動用秦王,而非讓我等內閣直接操辦?秦王辦完了差事,可以回封地,若是冤聲太大,陛下還大可將秦王削了,禁在京中思過。
若是我等,恐怕只能是以人頭平息地方怨氣,再讓新政繼續推行下去。”
鐵鉉沉吟良久:“所以……大紳兄是希望我去九邊?”
解縉點點頭。
“你在瀛洲數載,可以說國家能將瀛洲分設四道,你才是出力最大的。
你熟悉如何節制域外之地,熟悉如何讓我朝將域外之地駐步蠶食。
而今,太孫正在邊關,無論與瓦剌能否結好,這兩年關外定然會有一場大戰,一場使我大明鼎定乾坤的大戰。
若勝,則百年之內我大明北方無虞;若敗……”
“恐怕國內新政也將受到影響,乃至於中斷。”
鐵鉉接過話,也終於是明白了九邊那邊,如今對朝中的時局影響有多大。
解縉點點頭:“正是如此,所以你該去九邊。草原上的狼崽子,這上千年來總是殺不完的。那九邊長城便是起於春秋戰國之時,便是大秦即將被七國餘孽覆滅,朝廷也未曾回撥鎮守邊關的大軍。
漢武帝雄才大略,有衛青、霍去病將帥之才,也不過是打下了數十年的太平光景。
這麼多年來,草原上消失了一批批的人,卻又有新的勢力生出。
大明要想真正走進盛世,掌握那萬世基業,草原上必須結束這般狀態。
而你,你最熟悉如何去做這件事情。”
亭子裡,鐵鉉陷入了沉思。
許久之後,他才重新抬起頭。
“所以,若去九邊,我所行之法,亦不能如在瀛洲所施之法一般。”
解縉點頭道:“正是如此,你得審時度勢,重新思量對策。”
鐵鉉忽然笑了一下:“大紳兄有何指教?”
說完,他目光深邃的看了解縉一眼。
既然解縉今日能如此推崇,讓自己去九邊,那他定然是早就思量過這件事情。
而他只是缺一個幫他去實施這些計劃的人而已。
自己這次回京,似乎是正正好的。
解縉也笑了一下。
他們都是聰明人,這些心思,他就沒指望能瞞過這位人屠鐵。
“其實你在瀛洲做的事情,我都有看過,從一開始到現在,每一條都仔細審閱過。雖然不能盡數轉用於草原之上,可其中卻有不少法子,是可以用之的。”
“改其風俗,定其居所,弱其族群,化其為漢。”
解縉一字一句的說出自己心中所想之策。
在他對面的鐵鉉,聽得認真,一字不漏的記在心中。
解縉則是繼續道:“近來我時常去工部尋張尚書,他那水泥甚是便捷,以我所思,可用於關外草原之上築造戍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