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終究是走了。
在一個無人關注的清晨,騎著一匹馬,帶上了他所要的一把刀,一壺酒。
除此之外,軍中武庫文書,還為他準備了一張弓、一把弩、一杆槍,合共六十支弓箭、六十發弩箭。
所幸朱允炆騎的馬很是神駿威武,再加上這些裝備,戰馬跑起來也不覺疲憊。
因為太原城的叛亂,太原城外的官道上都鮮有人跡。
朱允炆便是在這樣一個雪後正午,披著陽光走在往北的官道上。
沒有人送他,也沒有人阻攔。
只是在太原城城北鎮遠門城門樓上。
正有幾人靜靜的站在城牆跺後面,默默的注視著城外官道上那一騎一人。
朱允熥換了一身衣裳,靛青色的曳撒外披著一件純黑的大氅,他的雙手抱著一隻手暖爐,在幾人的簇擁下,目光平靜的注視著遠行北上的朱允炆。
晉王朱棡則是皺著眉頭。
他不太同意讓朱允炆獨自一人北上出關,去那茫茫草原之上尋找劉宗聖等人。
且不說那草原之大,何處能尋到仇人。
便是朱允炆一個人,若是遇到劉宗聖等人,他又如何報仇。
高仰止眼裡卻是有些敬佩。
原本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炆廢人沒有因為那沒了的孩子,而對太孫產生怨恨,沒有在如此風雨之時,給宗室再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高仰止注視著已經到了官道盡頭,漸行漸遠的朱允熥的背影。
他低聲吟唱著,神色肅穆。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通政使司年輕的知事官王信陵,歪頭側目看著同樣年輕卻已身居內閣的學長。
高仰止側目看了過來,臉上露出笑容:“若是他能安然返回中原,我大明無上榮光之上又將會再添一份姿色。”
王信陵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中原從來就不缺英雄佳話,豪情壯舉。
朱允炆以一人之力,獨自出關尋仇。
不論結果如何,只要他能回來,就會成為整個天下的英雄。
朱允熥則是輕嘆了一聲,握著手暖爐轉動手臂。
候在一旁的錦衣衛百戶官張輝,便立馬躬身上前,小心的接過皇太孫遞過來的暖爐。
鎮撫孫成和暗衛田麥,因為未能在太原城堵住劉宗聖等一干白蓮教反賊,現在也同樣在往邊關趕去。
太孫的教令是不容更改的。
沒有找到這些反賊之前,他二人大抵是真的不可能再回到太孫身邊。
也正是因此,張輝便暫時得了在朱允熥身邊做事的機會。
送出了暖爐,朱允熥輕嘆道:“孤卻只希望他能不走。”
“殿下仁慈,只是如今這般,卻也是最好的結果了。”
高仰止低聲安慰著。
朱允熥笑了笑:“孤又何嘗不知,只是……”
他少見的有了些優柔寡斷的表現。
朱棡則是冷喝一聲,抬手拍在朱允熥的肩膀上,瞪眼道:“這是炆哥兒自己的選擇。且說眼下,太原城和山西道還有諸多事情需要你去主持操辦的,切不可再此彷徨太甚。”
朱允熥點點頭,看向高仰止:“各處現今可都順利?”
高仰止當即回道:“太原城內各司衙門有張百戶帶著人審訊,城內已無漏網官吏。北巡隨行官員,也開始接手各司衙門事務,想來要不了幾日就能上手。
太原城內參與起事叛亂的晉商士紳,也已一一抄沒,戶部的人正在清點各處錢鈔糧草。因數額較大,分佈較廣,亦是需要幾日時間才能整理出來。”
“太原城守備衛所呢?”
朱允熥問了另一個問題。
相較於山西道的官場吏治和抄沒的晉商士紳錢糧而言,山西道的兵馬軍心能否穩定,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這是軍方的事情了,高仰止閉上嘴,側目看向一旁沉默許久的景川侯曹震。
曹震當即上前,啪的一聲抱起雙拳:“回殿下,有山西道都指揮使司都指揮僉事韋賁的協助,太原城守備衛所軍中與反賊有瓜葛之人,已被揪出,交由錦衣衛審訊。
韋賁也將這幾年他所知曉的,有過與反賊往來的山西衛所名單交出。至於餘下他不曾知曉的,則有錦衣衛透過已有之人審訊追查。”
朱允熥皺眉沉思,手指輕輕轉動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