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平和溫潤,看似在隨口一問。
鳳瑤則神色微動,目光也逐漸幽遠了半許,隨即低沉而道:“嗯。”
短促一字,略顯清冷,待得尾音一落,她話鋒一轉,繼續道:“皇傅此番跟來,僅是為了與本宮言道那外族女子之事?”
許儒亦緩道:“言道那外族女子之事,是其一。其二,是因微臣這幾日都未見到皇上了,是以,今日無論如何,都該去探望一番的。”
鳳瑤面色微變,心底再度憶起昨夜自家幼弟那委屈失望的模樣,一時,心底也略顯煩躁。
她並未立即言話,足下的步子略微加快了半許,則是片刻後,她終於是斂神一番,低沉幽遠的道:“皇上那裡,便有勞皇傅多費心了。再者,有關惠妃與贏易之間的厲害關係,也望皇傅捎帶著與皇上委婉提提吧。償”
許儒亦緩道:“皇上仍是因惠妃與三皇子之事而對長公主心有間隙?”
間隙?
這二字入耳,無端森冷。
鳳瑤瞳孔一縮,低沉而道:“豈止是間隙。皇上對本宮,終歸是比惠妃與贏易還疏離。”
“長公主這些年一直深居道行山,皇上自打出生便不曾與長公主見上幾面,是以略有陌生,也是自然。只是,皇上與長公主終歸是親兄妹,血濃於水,這點,皇上也是清楚的。若是不然,皇上對長公主,也不會極為依賴。”
鳳瑤低沉而嘆,“皇傅又何必為皇上說話。皇上對本宮態度如何,本宮豈會不知。只是,年幼鮮少與他接觸,的確是短板之處,但而今皇上本為聰慧,也是懂事的年紀,有些事,自也有他的執拗與考量,是以,本宮強迫他不得,甚至有時勸說都是無法,是以,便望皇傅多加勸勸皇上了。”
這話一出,許儒亦並未言話,腳步聲平緩得當,並無異樣。
鳳瑤候了片刻,才轉眸朝他望來,待得目光迎上他那雙溫潤平和的眼,才聞他幽遠無奈的道:“長公主對皇上,著實太過看重與寵溺了些。皇上此番年紀,正該好生教導,而長公主你,也不必對皇上太過順從與無奈,免得自己氣壞了身子。依微臣所見,有些話,該說便說,長公主無需太過顧及皇上感受,畢竟,皇上還小,有些事他不能看得太過明白,且他感情行事,容易遭受蒙惑。想必待得皇上再大些,許是就能明白長公主的苦心了。”
鳳瑤回頭過來,自然而然的避開了他那雙溫潤幽遠的眼。
待得片刻,才低沉而道:“血濃於水。有些刻薄嚴厲之言,本宮,終歸是不便與皇上說。皇上年幼便失了雙親,本宮,自得讓他好生而活,暢快無憂,甚至也得為他鋪好所有的錦繡前程,大好江山。這些都是,本宮活著的目的罷了。”
這話一落,不再多言。
許儒亦也再度沉默了下去,徒留腳步聲緩緩而隨,未再言話。
鳳瑤滿目厚重,面色清冷。
待得行至分岔口時,許儒亦才出聲而道:“皇上那裡,微臣儘量輔佐與教導。也望長公主,好生顧及自己,莫要因皇上之事,太過擔憂操心。”
鳳瑤下意識駐足,轉眸朝他望來,“本宮知曉了。”說著,神色微動,低沉而道:“多謝。”
這話一落,再不多言,踏步便朝御書房而去。
身後,無聲無息,並無任何動靜,待得鳳瑤行得有些遠了,回眸一望,便見那滿身官袍的許儒亦,依舊立在原地,遙遙的望她。
心底的異樣與煩躁之感,微微升騰,而待回眸過來時,思緒翻轉,那些所有的煩躁之感,都全數化為了層層的嘆息。
許儒亦此人,的確溫潤儒雅,品性極善。只可惜,深情厚重,難以承載。
倘若,她大旭不曾經歷浩劫,又或是,她姑蘇鳳瑤不曾與司徒夙深山動情,想必她姑蘇鳳瑤,仍也是被國師調教得知書識禮的金枝玉葉,而如許儒亦那般溫潤儒雅之人,自也是,入得她眼的。
只可惜,這世上之事,永遠都無如果,無如果的。
思緒翻轉,心底深處,嘈雜起伏,搖曳升騰之中,壓制不住。
待得半晌後,鳳瑤才回神過來,目光朝立在一旁不曾言話的王能望來,低沉而道:“今年科舉的探花,你差人好生跟蹤查探於她。莫要打草驚蛇。本宮,要知曉她真實身份,以及,來京的目的。”
王能神色微動,恭敬點頭,“屬下等會兒便差人去辦。”
“嗯。”鳳瑤低應一聲,不再言話,繼續踏步往前,待入得御書房後,便開始收心斂神,兀自批閱奏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