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黑色金鱗紋的翹首革靴略略一頓,隨即一點,竟順了她的心願,飛鷹般騰空而去,咻——一下,不帶走一片雲彩。
歸嫻坐在地上一時石化,前一刻壓住的怒火,煙花昇天似地,躥出了三丈高,轟轟炸開攖。
她咬牙朝著漫天的星芒翻了兩個白眼,手腳並用地蹣跚爬起來,心裡說不出的酸楚狼狽,眼淚滾到了眼眶上,強忍著愣是沒落下去。
木槿和木蓮忙上前,小心翼翼地給她拍打身上的塵土。
“主子,您沒摔疼吧?”
“主子,要不,我們抬著您走吧!”
歸嫻按了下眼角,煩躁揮手,“起開,起開,沒看到我正心煩呢嗎?”
她好歹一孕婦,跌倒了夫君應該跑在第一位來攙扶吧!
她去檢查那龍王鯨的骨架有錯嗎?還不都是為了他?
鬼都知道,古云荻的目標是奪天下,是滅先帝一手建立的夜氏皇族,搞不好那老妖婆藉著那條暗道收買了大半臣子,這次前往皇陵,說不定就有什麼刺殺…償…
木槿看了眼夜離觴離開的方向,壓低聲音提醒道,“主子,您摔得太……假了!”
“是太慢了!”木蓮糾正,“所以,殿下一聽就知道是假的。”
歸嫻氣嚷道,“我要摔快了,肚子裡的小崽子還有得活?!”
兩人忙噤聲,還是一邊一個謹慎攙扶著她。
*
王府內,廳堂寢居的燈早就滅了,假山下的流水被寒夜冰停,滿院寂冷。
歸嫻邁進大門門檻,被滿院幽暗涼透了心骨。
正堂前廊只兩盞燈亮著,燈光正打在直通大門的石板路上。這吸血鬼,為何干脆把燈全滅了呀?!
她往前走了兩步,過了假山,才發現院子裡人卻不少,只是岑寂無聲。
丫鬟護衛們在院子裡黑壓壓地跪了一地,管家已經被古云姬處置,府邸內,尚未安排新的管家,甄嬤嬤領首跪在最前面,不住地揉捏膝蓋。
歸嫻心疼地忙上前叫眾人都起身,她的命令卻不靈了,大家反而把頭壓得越低。
甄嬤嬤拉住她的手,看了眼書房的方向,壓低聲音道,“主子快去沐浴更衣吧,殿下去了書房裡睡,說一早還要趕去皇陵。”
“好吧,算我有錯!可他憑什麼罰你們呀?”
“主子對殿下認個錯,事情就過去了,若是鬧到太后與皇后面前,怪罪下來,主子恐怕被罰得更重。”
歸嫻哭笑不得,“嬤嬤,那宅子是太后娘娘賞賜的,又不是我搶奪來的,我檢查一下自己的新宅子有什麼可罰的?”
話說完,她又朝著書房視窗說的,“他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傳到太后耳朵裡,反而成了笑話。”
甄嬤嬤嗔怒道,“主子,夫為天,殿下說主子錯了,主子就是錯了。”
“嬤嬤,您先起來,別跪著!”
人類女子本就體弱,到了甄嬤嬤這個年紀,最是忌諱天寒地凍地這樣長久跪在地上。
“主子,去給殿下認個錯,宮裡剛太平些,主子這個時候,萬萬不能失寵呀!”
這老夫人真是倔強,叫她賀蘭歸嫻聽話,到底誰是主子?歸嫻氣結暴吼,“你們都給我起來!”
甄嬤嬤被她吼得愣了一下,淚簌簌從愕然圓睜的眼眶裡滾出來。
平時,主子拿她當長輩尊敬,說話素來都是輕聲漫語的,哪怕是起初對她防備警惕,亦不曾這樣怒吼過。
她佝僂著脊背提著裙裾,帶著一群下人都起身,俯首道,“主子,您吩咐!”
“都給我滾去睡覺!木槿,木蓮你們也去。”
滿院子人魚貫散去,歸嫻轉頭看要離開的花錯了夜明鉞,“你們兩個急著去投胎嗎?”
“投胎?!”“我們要去睡覺。”
兩人聲音交疊,口氣各異。
花錯擔心她盛怒之下動了胎氣。
夜明鉞則聊賴不羈,他反手摸了摸脊背上被射爛的衣袍,實在不願看她和夜離觴這樣的“打情罵俏”。若非他認識她太晚,這樣懲罰她的權利,該是他的。
“都給我跪下!”說完,她就在甄嬤嬤前一刻跪著的位置跪著。
夜明鉞瞧著她的背影,與花錯相視,見花錯一臉心疼,忍不住駭笑。
“你一孕婦,跪在地上撐不住,別折騰了,快起來吧!”
“自己做錯事,自己彌補,自己贖罪,這是我的原則。”
“呵呵,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