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地,甚而優雅地,將粘在掌心之中的血跡,擦了個乾淨。
直到再也看不見半點鮮紅,他才慢慢收手,把綢布放在了書案之上。
窗外有細細的風吹來,撩起他垂在那寬闊肩膀上的頭髮,只吹起了髮梢上的一點,帶著幾許輕柔。
目光緩緩抬起,便自然地落在了那掛在牆上的劍上。
七分魄。
烏黑的劍鞘,不反射任何一點光澤,通身透著一種冷峭之感。
“善,惡……”
做出的選擇,付出的代價。
出鞘的刀,離弦的箭。
謝不臣終究還是平靜了下來,一顆心,如一口古井。
外有明月在天,皎皎一輪。
謝不臣在屋內枯坐到了深夜,腦海之中,便浮現出橫虛真人說的那一番話來,緊抿的薄唇,忽然彎了那麼一線。
“青峰庵……”
五指張開,又緩緩收攏。
彷彿,一切都為他所知悉,一切都為他所掌控。
書案之側,翻開的書依舊在他兩年前離去時候看的那一頁。
墨字散發著幾分香息,似有那麼一點點的灰塵。
“我生只為逐鹿來……”
謝不臣嘴唇微動,近乎呢喃,慢慢收回了目光,從座中起身,走到窗前,將那一扇窗完全推開。
呼啦。
夜間的涼風一下吹卷而來,將他衣袍吹起。
身後桌案之上,沒寫的過的,寫過的紙張,一下翻飛而起,重落了滿地。
從這裡,可以遠遠看見昆吾主峰下方那一片靜湖。
孤月將自己的身影投落在湖面上,天上地下,便一下擁有了兩輪月。
謝不臣乘風而出,青色的衣袍,一下隱入山林當中,飄搖而下,一下落到了下方的湖邊。
一條木棧道從湖邊開始,朝著湖心之中延伸。
棧道的盡頭擺著一張木作的棋臺,年輪的紋路依舊清晰,上面還留著昔日一盤殘棋。
緩步來到棧道盡頭,謝不臣沒看那殘棋一眼,便翻身入了湖中。
“嘩啦。”
入水時有一池碎波的聲音。
整個湖面的平靜便被打破,一湖月色被揉成了滿湖的波光,照亮了周圍的黑暗。
湖底,一柄長劍深深地刺入湖心之中。
彷彿王者,坐在孤獨的寶座上。
湖面之上的光影只有很少一部分能頭落到它身上,可天地之氣,日精月華,卻都被整個平湖匯聚到了它劍身之上。
舊劍無鞘,三尺五分。
通體玄黑,劍身之上卻鑄著近乎灰色的百二山河社稷圖,帶著一股古拙之氣,乃為上古輿圖。
長劍鈍鋒,卻自有浩蕩之意內斂其中。
謝不臣的手,從冰冷的湖水之中伸出,平靜地握住了這一把劍。
沒有任何的天地異象,湖水更無任何異動。
只有一種莫名的氣息,在他拔起此劍之時,籠罩他身。
劍名:人皇!
眼底幾許微光傾瀉而出,謝不臣望著那劍上的山河輿圖,終於還是收斂了一切的情緒,緩緩浮上了湖心。
滿身衣袍溼透,只持著那一把烏黑無光的劍,謝不臣從湖心之中走來。
舊棧道上,棋臺也是舊的,顆顆圓潤的棋子擺在上面。
謝不臣原本並不在意,這是他信手自弈所留之殘局罷了,腳步一轉,便要從此處離開。
只是……
在一步邁出之後,他腦海之中,電光石火一般閃過了什麼。
謝不臣忽然停了下來,回頭朝著棋盤看去。
不一樣了。
他的目光,落在棋盤幾個角落上,微微眯了眼。
天元附近,多了幾顆棋子。
廝殺更烈。
——有人動過了這一盤棋。
而且,其棋路竟達到了以假亂真之地步。
他下棋無數,相類似的棋局更留下無數,因而在第一眼看的時候竟然不曾發現這棋盤之上比之原來竟然多了幾枚棋子。
蓋因此續棋之人的棋路,竟與他先前下棋的棋路一般無二。
一樣的狠辣果決,一樣的步步殺機!
天上月色照下。
湖面上的漣漪,已經漸漸平靜了下來。
棋盤的對面,卻似坐了一個看不清面目的對手,手執棋子,一顆一顆落下,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