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見。”
惜月心頭一凜,回頭望去,子爍目不轉睛地望著前方,彷彿剛才什麼也沒發生。她再看看四周,燕旻走在前頭,雲竹不知去向,近處只站了兩三名宮人,卻似什麼也沒聽到。
那一晚燕詡依舊沒有來。入夜後的霽月宮清冷蕭條,因著天冷,宮人們早早歇下了,惜月卻望著纏枝帳幔輾轉難眠。今日和燕旻分別時子爍的話她聽得分明,她萬分詫異,更猜不透他的意圖。聽他今日說起亦離時的語氣,她猜測他大概是知道亦離這個人的。亦離認識以前的自己,如果子爍認識亦離,那麼子爍也認識以前的自己嗎?
她閉上眼,又想起上月在蕭山行宮的鬥獸擂臺上,初見子爍時那莫名的心悸,還有他看向自己時那熱切的目光……她不喜歡他那樣看她,這世上只有燕詡可以這樣看她,她也不喜歡他那桀驁不馴的態度,似乎一切都不值得他放在眼裡。
她又有些疑惑,他真的認識自己?可他明明是明焰司的人,明焰司紀律深嚴,除了替皇帝辦事,平時極少和外界接觸,自己又怎麼會認識明焰司的人呢?
思過宮,顧名思義是思過的地方,其實就是冷宮。霽月宮在整個宮廷的北邊,位置頗為偏僻,再過一點的最北處就是思過宮,和霽月宮只一牆之隔,他選在思過宮見面,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且對各宮位置極熟悉。
他約自己見面,會和自己說些什麼?亦離曾說燕詡不是好人,是他害她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子爍也會和她說類似的話嗎?她心裡有隱約的害怕,可究竟害怕什麼,是害怕子爍告訴她什麼,還是害怕燕詡知道她私下和外人見面,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子時的更鼓終於響起,篤篤的更鼓聲在寂靜的冬夜讓人瘮得慌,惜月閉緊眼,將被褥拉過腦袋。還是等燕旻那邊的訊息吧,對於子爍,她始終不抱信任。
之後一連數日,燕詡始終沒來,兩人同住霽月宮,卻如隔了一重天。雲竹安慰她,世子最近忙於出征魏地的事,等他忙過了這段,自然會來見他。她於是每日到飛霞殿練舞,她精心排了個水袖舞,這幾日練得尤其刻苦,只盼著他來看她時給他一個驚喜,一起排舞的舞姬們都叫苦不堪,唯獨她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地練。
有時跳著跳著,她會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穿過重重紗幔翩翩而來,她欣喜地跑上去將紗幔撥開,然而紗幔之後,依然是另一重紗幔。
以前她做錯事了,他會罰她抄幾天經書或練琴,讓她苦不堪言,她會使出各種法子求饒,軟磨硬泡,賣乖討好,逼著他半推半就地原諒自己。然而這一次,他連見都不見她一面,這對她來說,恰恰是最殘酷的懲罰。
她開始慌了,腦子也跟著胡思亂想,想著是不是因為那晚她對亦離好奇的態度,引起了燕詡的不滿。一會又想,是不是她讓燕旻打聽她身世的事讓燕詡知道了,所以他生她的氣了。如果燕詡一直生氣再不管她了,她該怎麼辦?她什麼也沒有,她只有他,他是她的全部,光是想象一下燕詡不要她了,便足以讓她有種生不如死的切膚之痛。
她不要這樣……她不能失去燕詡,她要告訴他,她在乎的只有他,如果他不高興她知道她的過去,她可以什麼也不問的。
她掀開被褥下床,翻了套深色的窄袖對襟羅裳穿上,換上軟底小鹿靴,悄悄從窗戶翻了出去。已是十二月,入夜後的深宮寒氣逼人,風吹到臉上,刀片似的颳得生痛。她往手心呵了口熱氣,往臉上搓了搓,提氣往若拙院的方向奔去。
若拙院是燕詡住的地方,惜月從來沒有去過,她貼著牆腳走了會,忽然又有些膽怯,她這樣貿然去找燕詡,他會不會更加生氣?正猶豫著要不要回去,卻有隱約的叮咚琴聲隨風入耳,她細細辯聽,那正是燕詡平日讓她練的那首雲逐月。她心潮湧動,咬咬牙繼續往琴聲的方向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