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錯覺,那它總很短暫。
黃澤在電話那頭重重咳了一聲,聲音響亮到可以壓過他們對話聲。
“事實上,我不知道你說的這些,對定位沈戀有什麼作用。”
黃澤站在市局落地窗前,他身後站著一位下屬,對方說表示上頭又來了更大的領導要聽取情況彙報,而背景音則是不遠處的開門關門聲和陸續而來的急促腳步。而更要命的是,市局門口的記者車輛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
彷彿要發生什麼天大的事情,出什麼事了?
整條走廊從盡頭開始突然肅靜,黃澤知道時間到了,到最後只能乾脆道:“行了林辰,你還有二十分鐘。”
……
黃澤的電話很乾脆結束通話。
餃子店門口,香樟樹下,少年手捧的餃子盒已經幾乎都空了。
那記乾脆的結束通話音讓少年抬起頭,他小心翼翼問道:“阿辰哥哥,我也不明白我們要怎麼找到沈戀,這是我的問題嗎?”
“對於沈戀,她在逃亡過程中選擇不多,既然她已經達成既定目標,唯一可能就是躲藏。普通罪犯的行蹤或許難以估量,但對於沈戀一定會選擇讓它極具安全感的地方。”
“李景天選擇躲在大使館是挺有安全感的,可什麼樣的地方能讓沈戀有安全感?”王朝問。
“和‘自己人’在一起時。”林辰說,“現在我們回過頭看手上的案件,有一個問題一直沒有解決:沈戀為什麼要使老人們精神錯亂?”
“難道和那個死掉的老爺爺有關係,那個老爺爺也有精神問題的對不對?”王朝恍然大悟,“老邊剛才不是說,沈戀聽到老爺爺最後的死亡時間可激動了!但她事發時當時沒有替老人說話,事後沒有和警察說真話,過了一個半月才報警,這麼沒用同情心的人呢,為什麼在發現自己老爺爺死亡時間的問題時,崩潰了?”
“具體來說,那不是同情心而是同理心。”林辰糾正道,“同理心來自於幼年時期,是一種預知他人苦難並想要幫助他人的情緒。她很難感知到老人的痛苦並幫助對方,但這並不代表,她感知不到自己的痛苦。實際上,就算是最冷血的暴力分子都有強大的同理心,但只包庇自己的同伴,而對別人的生命不屑一顧。”
“這說明什麼呢,沈戀的同伴誰?”
“你看,大部分心理學原理,只是很簡單的一兩句話。”
林辰停頓下來。
路旁的風吹過樟樹,樹枝搖曳的影子落在他們身上,沒有一點聲音。
……
惠和養老院也靜悄悄的。
但這種安靜,與其說是寧靜或者安詳一類養老院常的形容詞,不如用死寂來形容更加恰當。
和夜晚一樣,這裡白天的走廊也沒有人,光潔明亮的瓷磚顯示這裡經過良好的保潔工作,但也正因為太過光潔,就意味著這裡沒什麼人經常來往。
這和正常的養老院當然不同,因為凡是去過養老院的人都清楚,老人們都極喜歡坐在沒有風吹日曬的走廊裡閒話家常,然而這種情景卻完全沒有在xx養老院出現。
田埂上的野狗又在叫喚,踩著高低起伏的犬吠。
護工小姐模樣的女士站在鏡前,整理自己的領口,水流汩汩而下,女士用溼漉漉的手指在領口留下帶著水漬的手印。
這是間標準兩人病房,室內極其昏暗,洗手間的燈亮著。
病床上依舊躺著兩位老人,藉著昏暗的光線,可以隱約看見雪白被褥覆蓋下,老人瘦削的骨架。再往上是一隻放到被褥外的手,另一隻手則在被褥裡。
胸口處,老人身上的薄被顯然剛被悉心掖好,而再往上是枯樹皮般的脖頸、乾癟成兩條線的嘴唇,以及被大量眼白覆蓋的、空洞無神的眼珠。
是的,病床上的兩位老人都睜著眼睛,他們仰視著天花板,有一些年久失修黴點順著天花板縫隙生長。
腳步聲再次於病房中迴盪,護工小姐走到窗邊,刷地拉開窗簾,明媚陽光灑入病房,然而就算這樣驟然而來的光明,也沒能讓病床上兩位老人眨動雙眼。
還在輕微起伏的胸膛意味著老人們並沒有故去,但和屍體相比,也沒什麼兩樣。
就在這時,護工小姐轉過身,拉開被角,躺了進去。
……
老邊餃子館。
走出門口的警員向花壇三人組點頭致意,林辰也點了點頭,這才回過神來。
王朝問,究竟是什麼原因讓沈戀無法接受老流浪漢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