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知道林辰和黃薇薇間只是純粹的兄妹之情,但正因為純粹和寵愛,才會讓這一切更加艱難。
“從我出現在他們面前開始,薇薇都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而我也向個懦夫似的甚至不敢看她。”林辰吸了吸鼻子,笑道,“其實我們很有緣分,她是我小學同學,我們後來念同一所大學,我和黃澤認識也因為她。當然,我是天生的同性戀,薇薇喜歡的也不是我,她喜歡像小狼狗那樣聽話的男生,對方一定要肌肉很好,對她也要很好,她大概是我見過最有主見的姑娘了。父母讓她學商科繼承家業,她偏偏想做個產科醫生,因為她說她就喜歡迎接新生命的喜悅。她能力很好,已經是住院醫師,所以當週少爺這麼問她的時候,她站起來,很明確地告訴我,對方胸膛起伏,猶有呼吸,對面那16個人,他們還活著。”
林辰說起黃薇薇的時候,變得有些絮絮叨叨,刑從連甚至有一瞬間嫉妒起來,可他又很高興,林辰欣賞的姑娘,必然如此正直勇敢,令人欽慕。
“多好的活下去的機會,只要鋼水澆下去,誰能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這麼固執,真很像黃澤的妹妹。”他說。
“黃澤,大概差她十萬八千里吧。”聽到這話,林辰撇了撇嘴,“比如,如果被綁架的人是黃澤,就不會在回答問題之後,敏銳察覺到唯一不說話那個人的異常了。”
“陳與君他有什麼問題?”
“其實,兇手的這個實驗有一處漏洞,作為機械工程師,陳與君他很清楚漏洞在哪裡。因此他一直坐在角落,我想,那時的他,一定在進行內心掙扎。”
“黃薇薇也看出了漏洞?”刑從連重新回憶了一遍林辰經歷的程序。
平衡遊戲,被架設在半空中的平衡板,頭頂上千度的鋼水。兇手必須保證每個人都乖乖玩遊戲,那麼,必然有什麼東西在威懾清醒的世家子弟,以至於就算警方及時趕到,也很難在短時間救下他們。
刑從連渾身冰涼,瞬間想通所有關節。
他看著盤腿坐在他身邊的愛人,再也不想聽下去。
他猛地起身,對林辰說:“好了,我已經知道了,你不用說了,現在我們去解決兇手留下的線索也好別的什麼東西也好,你不許再說了,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它沒有過去,它永遠也不可能過去。”林辰望著遠方,近乎自言自語道,“倒數1分鐘的時候,黃薇薇蹲下身拍了拍陳與君的臉,像周少爺問她問題那樣,她也同樣問了陳與君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很短,她問他:我們是踩在地雷上嗎?”
“林辰,不要說了!”刑從連目眥欲裂,厲聲喝止。
“主試必然有反社會人格,他可能這輩子都體會不到愛、善意這類的人類情感,因此他天生對人性有錯誤的估計,這就是漏洞所在。”林辰直視天上的太陽,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人性,漏洞就是人性而已。這世界上有太多人天性善良,他們甚至會為了一些素不相識的人犧牲自己的生命。”
林辰說到這裡,終於轉過頭來,他眼眶通紅,但堅持不留一滴淚水:“你不斷問我,當年的我做了怎樣的選擇。那麼我現在告訴你,當年的我是徹頭徹尾的懦夫,我沒有及時站出來承擔我應該承擔的責任,而是有人挺身而出,站在了我的身前,用她的生命和靈魂保護了我。在倒數48秒的時候,黃薇薇從天上一躍而下,平衡板鬆動、地雷觸發、鋼水從天而降,他們四人,被融在了一起……”
“黃薇薇,替我拉下了那根扳杆。”
林辰吐詞清晰而確定,他一字一句陳述完畢。
刑從連想掏一根菸,可他雙手顫抖,根本沒有能力控制自己。真相被掩蓋又怎樣,林辰的選擇是什麼又怎樣,這些他媽根本一點都不重要,他很後悔聽這個故事,更後悔為什麼要讓林辰重新經歷一遍當年的事情。
“你不是懦夫。”他確定地說,可他發現自己竟然破天荒哽咽起來。
林辰自嘲地笑了起來,仰天把最後一口酒喝完:“黃澤總問我為什麼不去死,一開始的時候我都在想,是啊,去死的人應該是我。”他捏緊酒罐,卻很平和地說,“黃薇薇也是我的妹妹,可我不僅沒有盡到保護她的責任,還被百般關照。她甚至至死都沒有和我說一句話,因為她知道無論她說什麼都會成為我夢魘裡不斷不斷響起的話。所以啊,聰明的女孩在死前就很乾脆地衝我笑了笑,她豎了根手指在唇前,告訴我閉上嘴巴,然後就這麼跳了下去。”
林辰轉過頭,很確定地說,“這就是被掩蓋的真相。人性愚蠢又燦爛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