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聲,就已經聽了差不多半分鐘。後來,有人壓過所有聲音,第一個開口。”林辰淡淡道,“先說話的是周家那位小少爺,周少爺是律師,他的控場力在此刻顯露無疑。他求我救救他們,他也聽了指導語,他說那16個人本來就會死,如果我扳動操縱桿就是在殺人。他說陳與君已經勸過他們了,是他們自己不聽,他們必須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林辰說,“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啊,少數人為什麼要為多數人的愚蠢買單?可是,那是活生生的16條人命啊。僅僅是因為他們學歷低下、看不懂軸承系統、容易輕信他人他們就活該去死?周少爺的話很有道理,可我不認同啊,來我真的沒辦法認同這樣的觀點。”
刑從連已經無法插嘴,只能很安靜地道:“嗯。”
“他說了法律、社會制度、規則、人性,他說了很多很多……你可以說他很自私,但我也不認為那是自私,每個人都有活下來的權力,不是嗎?”
刑從連彷彿也站在廠房的高空之上,看著那些站在高空、拼命向林辰求生的年輕人:“這才是最好的道德測驗,無論你怎樣選擇、無論死去的是哪一邊,只要現場錄影公佈,都會掀起巨大的輿論狂潮,所有人都會開始討論規則、道德、善惡。如果少數精英存活,那就是果然權勢階層的生命比平民珍貴;如果多數平民活下來,就會變成原來生命是可以用數量而非質量來衡量。”
“是啊,所以當時我腦子很亂、非常亂,就算是我也無法冷靜下來。我知道兇手想做什麼,因此我非常恐慌,那個時候我甚至已經轉身。”林辰非常冷靜地自我剖析道,“我的本性真不如你想的那麼堅強,我是個懦夫,真的。我覺得置身事外很好,我什麼都用不做,既不觸犯法律,也看上去不用為任何人的死亡負責。”林辰望著他,帶著絕望和頹廢,卻又清醒得過分,“然而就像你說得那樣,沒有選擇已經是種選擇。如果不是吳少爺開始罵人,我大概已經崩潰逃走了。”
“吳山山罵了你?”
“沒有。吳山山指著周少爺的鼻子罵他是傻逼,他讓他閉嘴。現在他們逼我做決定,那麼一旦他們僥倖活下來,就會變成殺人犯,他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林辰頓了頓,有些欣慰道,“我看過吳山山的資料,他是個運動員,血氣方剛。就算在這個時刻,他都在為另一方爭取公平,他很善良,會有非常美好而富足的一生,這樣的年輕人,沒道理死在這麼殘酷無理的事情上。”
刑從連糾正他:“你別忘了,那時的你也很年輕。”
“我不一樣,我有公職在身。”林辰很確定地說。
刑從連想,林辰大概真是這麼覺得。
窗外的太陽已經又降下一些,綠樹隨風搖曳,這本應該是一個美好的下午,可卻因為這個只能邊喝酒邊說的故事變得殘酷而血腥。
這一時刻,他們誰都沒用說話,只是彼此舉起啤酒罐,輕輕碰了碰,像在為彼此鼓勁,這樣,彼此才能把故事說完、聽完。
“那麼,公職在身的林顧問,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刑從連問。
“時間很慢,但也很快,物理學的時間流逝不受心理學的時間感知影響。那時,已經差不多過了三分鐘,天上的鋼水開始向昏迷的16人傾斜。”他自嘲道,“主試在逼我做選擇,我被迫走到操縱桿邊上,第一次伸出手……”
刑從連意識到,天上的鋼水就是那輛衝向16人的火車,而林辰這時,真正站在了操作員的位置上。他想了想,對林辰說:“你說的故事,到現在為止,和付郝說的很接近,那麼後來,有什麼連他都不清楚的事情發生了?”
“你可以猜猜看。”林辰說。
“到現在為止,有兩個人沒有說話,陳與君和黃薇薇。”刑從連說。
“是的。”林辰點了點頭,“陳與君和黃薇薇先前一直坐在角落沒有說話,他們非常安靜。就在我摸上操縱桿的剎那,周少爺拽住了黃薇薇,讓她必須回答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他指著另一側昏迷的那些人,提出一個可能性,他說實際上兇手有可能已經用剛才所謂的安眠藥殺了那16個人,所以就算我殺少救多也無濟於事,他讓黃薇薇告訴我,那些人已經死了。”
刑從連終於察覺到異常,他變得緊張:“周少爺為什麼要單獨要問黃薇薇?”
“因為,薇薇是醫生啊。”林辰的語氣又輕又甜,就像兄長在稱呼受寵的小妹。
刑從連握住酒罐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林辰說,他和黃薇薇是舊識,林辰又說,對方叫她林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