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他開口,段萬山一把將門關上。門關上的那瞬間,段萬山整個人像是被抽去脊柱,以肉眼可見的狀態垮塌下來,砰地摔倒在地。
刑從連蹭地站起,將人扶到乾草堆上躺下。段萬山躺在草堆上,像是一截蠟燭已經燃燒到生命最後時光,已經用盡他的所有力氣。他微睜眼,用一種虛弱卻認真地目光注視著他,彷彿有很多話要說。
刑從連非常不愉快:“段老師你這個樣子不對,很像是要託孤,但我不想聽。”
“不是託孤。”段萬山掙扎著,想要伸手在懷裡翻找,“我懷裡揣了瓶酒,快拿出來看看有沒有摔壞。”
刑從連低頭,見段萬山右手顫抖,拉了半點都沒有拉開夾克衫拉鍊,他挑了挑眉,幫了個忙,果然在段萬山懷裡正躺著一瓶巴掌大的酒:“我老家北市的二鍋頭,牛欄山。”
段萬山躺在地上,掙扎著想要坐起。
刑從連實在看不下去,將人扶在牆上靠好。
段萬山將酒瓶遞給他。
刑從連並沒有接:“這算什麼?”
“謝禮。”
“禮太輕。”
“但情義重。”
段萬山的手執著地舉在半空中,並說:“這是我千辛萬苦託朋友從北市帶來的,一直沒捨得喝,放了整整十年。”
“那我就更不能收了,因為你下句話肯定要說,反正我這輩子也沒機會喝了。”刑從連撇了撇嘴,非常冷酷地道。
“哈哈哈哈哈哈。”段萬山突然爽朗地笑起,他笑聲虛弱,有種看淡生死的灑脫。他不知道拿來的力氣,用力擰開瓶蓋,徑自灌了一大口:“我還有機會喝。”
月光下,醫生面色慘白,大概是人之將死,刑從連意外從段萬山那張老農似的臉上,看出一些年輕時的英俊味道。其實年輕時這個詞也不對,他看過段萬山的簡歷,這位醫生剛過四旬,按聯合國現有的年齡階段分類,四十多歲還只是青年。但大概是在達納的歲月太催人老,段萬山看上去遠超出自己的真實年齡。
刑從連忍不住開口:“你不能死。”
“人都是要死的。”
“你現在的狀態讓老子覺得,老子千辛萬苦來達納幫你救人,你看到我就放心了,說死就死,讓我覺得幫你就是害死你。”
段萬山搖了搖頭,他弓起膝蓋,將褲腿一層層捲起,刑從連這才看到褲管下掩蓋多日的傷口。那應該是貫穿性的槍傷,被一根木棍堵住傷口,腐爛的傷口中,泥漿似腥臭的血還在滲出。段萬山似乎是在傷口上敷了草藥類的東西,但對於槍傷來說,這種治療根本是杯水車薪。
刑從連抬起視線,看著醫生喝酒後,略顯紅潤的臉,但他很清楚,這種紅潤更像是迴光返照。
“敗血症,毒素已經侵入全身,截肢都沒用,不過我沒什麼意思,只是告訴你,如果你不來我也得死。”段萬山說,“不過就是死得不太值了。”
“你覺得你現在死得就值得了?”刑從連反問。
“哈哈。”段萬山的胸膛因為笑意和病痛而起伏,“我這屬於撞上只好硬抗,要不然呢?”
段萬山反問一句“要不然呢”,刑從連突然細想了下,不然就是放下上千高孟人不管,獨自逃生,對於像段萬山這樣的人來說,並不存在這種選擇。
他再次冷笑,他發現自己冷笑的次數自從來到達納後與日俱增。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活著,在你接下來的一生中,說不定可以拯救比外面多十倍甚至二十倍的人?”
“在我中彈之前,也並不知道自己會死。”
“如果你知道自己會死呢?”刑從連堅持。
“你非要問這麼苛刻的問題?”
“這是個非常有趣的命題,問將死之人這些問題,很有意義。”
段萬山垂下眼簾,彷彿在深思,刑從連很清楚看到這位醫生臉上閃現過的各種情緒,最後,經過深思熟慮,段萬山抬頭看他:“我應該還是會幫忙吧。”
“為什麼?”
“因為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未來的一萬人自有能救他們的人。並且我很確定,如果我看到這些高孟人垂死而不伸手,那我一定一輩子都活在懊悔和愧疚裡,那比死還痛苦。而我想,您的手下們,也是這麼想的。”段萬山緩緩道。
“你怎麼快死了還要做和事佬。”刑從連再次煩躁。
“很抱歉將您捲入這件事。”段萬山再次鄭重道歉。
“你什麼意思?”刑從連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