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說話,昨夜慕容炎跟她說借她一個東西玩玩,竟然是指王后的印綬。
雖然看似荒唐,卻也是高明之處。他在朝中,能說得上話的只有甘孝儒一黨。軍權方面,他沒有可以與溫砌比肩的武將。一旦溫砌緩過來,帶兵攻城,一個元帥帶領的大軍,和一個校尉率領的軍隊,誰氣勢更盛?
而且薜成景一黨根基深厚,如果不另想辦法,單以官職論,左蒼狼只能處處受其擠壓,毫無話語權。他在軍中等於無人。但是如果賜予王后印綬,那就不一樣了。
朝中除了他,誰的官職能勝過王后?一旦爭執,不必說話,薜成景一黨就會落入下風。
一場爭執下來,當然甘孝儒一黨佔據上風。慕容炎賜王后印綬給左蒼狼,令她掌後宮事。說掌後宮事,其實後宮的事全是王允昭在處理。左蒼狼本就是武人出身,她管不了這些細微繁雜的事務。
但是有了這個印綬在身,所有人對她的地位都必須重新估量。她在朝中,變成了一個地位模糊的人。身居四品,權勢滔天。
晚上,左蒼狼正準備吃晚飯,慕容炎從外邊進來。想來王允昭事忙,封平跟在他身邊。宮女們驚慌失措,準備另行準備御膳,他卻只是命人添了兩副碗筷,示意封平也坐下來。
三人落座,左蒼狼說:“陛下賜屬下鳳印,是否……”她頓了一頓,還是問:“是否有意向宿鄴施壓了?”
慕容炎說:“溫砌的事,早晚要解決。”
左蒼狼擱下筷子,說:“可是陛下,溫帥如今正在同西靖浴血奮戰,我們絕不能背後下手。否則不僅令大燕百姓齒寒,更會被西靖趁虛而入。何況溫帥對大燕居功甚偉,如果沒有他,西靖的鐵蹄早已踏破晉陽城。我們……”
慕容炎不待她再說下去,淡淡道:“道理我都明白。可溫砌極擅守成,西靖久攻無果,也一定會撤兵。一旦西靖撤退,溫砌必然反攻我們。他對父王的忠誠,不是你我可以撼動的。”
左蒼狼還沒說話,旁邊封平突然說:“據微臣所知,溫砌的妻兒父母俱在老家滑臺,如果挾他們在手,溫砌必會有所顧忌。不如……”
他話沒說話,左蒼狼抓起茶壺猛然砸過來。封平猝不及防,伸手一擋,熱茶潑了一身。他也是大怒:“你這是什麼意思?!”
左蒼狼怒視他:“溫帥抗擊西靖、十年戍邊,你在晉陽城安享太平!如今他在死守燕土,這種厚顏無恥的話,你倒是說得出口!”
封平被一個女人這樣怒斥,怒不可遏,頓時拔劍在手。慕容炎說:“看來這頓飯你倆是吃不下去了。”
兩個人這才反應過來,俱都跪下謝罪,慕容炎也不讓他二人起身,自己慢慢吃飯。足有盞茶功夫,他擱下筷子。有宮女送水上來,供他淨面洗手,他擦乾手,才說:“溫砌那邊,你先想辦法。他畢竟是大燕功臣,孤也不想為難他,做出什麼親痛仇快之事。但是如今情勢,你當有數。他若固執,流的始終也是燕人的血。”
左蒼狼低聲說:“是。”
慕容炎這才對封平說:“在孤面前拔劍,你是要幹什麼?”
封平以頭觸地:“微臣罪該萬死!”
慕容炎說:“罰俸三個月,這兩日不必進宮,自己在府中好好反省。”
封平又磕了個頭:“微臣遵旨。”
出了南清宮,封平仍然跟在慕容炎身後,想了想,說:“陛下,其實微臣方才所言,並非妄言。如今軍中,無論許琅還是他的副將都是溫砌舊部。他們對溫砌其實一向忠心。如果一旦我們與溫砌交戰,難保手下沒有降兵細作!而且他手下的軍隊,帶了十年。西靖重兵來攻,尚且奈何他不得。如果真正對上,我們難有勝算。”
慕容炎說:“孤知道。”
封平急道:“可是陛下……”
慕容炎制止他,說:“下下之策,自然要留到無可奈何時再用。孤罰你俸祿,並非你這幾句話。而是因為,你說出這番話的用意。”封平呆住,慕容炎緩緩說:“你無非是想讓孤明白,阿左也是溫砌舊部。她對溫砌也仍有敬重之意。封平,你跟我十幾年了吧?”
“十……十七年了。”封平臉色漸漸發白,慢慢跪在地上。
慕容炎的手慢慢落在他的頸項,那種微涼的溫度讓他發抖。慕容炎緩緩說:“試圖擺佈、操縱自己主上的下屬,需要有足夠的智慧。我很少給這種人機會,這次,就為了這十七年吧。”
話落,他轉身離開。封平抬手,摸到自己額頭上豆大的汗珠。
南清宮,左蒼狼坐在書案